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生气3
藏秀听太皇太后此言,颇为诧异,“呀,太皇太后娘娘,您这话可真不同寻常。人人都说,皇上宠坏了贵妃娘娘,惯的她骄纵跋扈。怎么到了您口中,却成了娘娘宠坏了皇上?”
蒋太皇太后轻笑了一声,徐徐说道,“人人都这么以为,但实则这些年来,榆儿一腔情思毫无保留的扑在他身上,皇帝是太过于习惯了。哀家是不知,榆儿这一次是在生什么气,但保准儿错在皇帝。普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皇帝也不例外,被女人惯坏了,养出些自大的毛病来,总道无论什么事只消陪些小心、哄一哄也就罢了。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藏秀静静听着,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太皇太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蒋太皇太后念叨了半日,忽吩咐道,“里间那红木格子里,存着两瓶丸药,你去给哀家取来。”
藏秀依言进了内室,半日出来,果然拿了两个枣红色瓷瓶子过来。
蒋太皇太后接在手中,拔了软木塞,朝内看了一眼,颔首道,“不愧是老宁留下来的东西,多少年了,一点儿没走样。仔细收着,不要和别的药弄混了。”交代了一番,闭目养神了片刻,忽又皱眉问道,“适才李德甫可说了,有个林常在,闹得皇帝与贵妃不和?”
藏秀回道,“娘娘没听错,正是如此。”
蒋太皇太后冷笑了一声,“能挑唆的修儿与榆儿不和,想必生的国色天香了?适才群妃拜见,哀家怎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
藏秀看着太皇太后的脸色,轻轻回道,“太皇太后娘娘,就是那个头上簪了杏花通草、穿了碧绿色对襟衫的,她站的靠后些,娘娘怕是不曾留意。”
蒋太皇太后回想了半日,方才展眉了然,“原来是那一个,穿戴的倒是简单。但只不知她是勤俭朴素呢,还是心里怠慢我这老太婆。哀家离宫数月才归,这些嫔妃哪个不是欢天喜地、打扮齐整了过来。她穿成那个样子,内务府是克扣了她的份例吗?又哭丧着个脸给谁瞧!哀家可瞧不上这样的狐媚子东西!”
她这一番话,实则是冤枉了云筱柔。
她天生一双泪眼愁眉,见了谁都是这么一张哭丧脸。只是蒋太皇太后已然先入为主的厌了她,再想起来自是没什么好声气了。
藏秀听着,轻轻递了一句话,“娘娘,这云常在便是太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南平郡王府的小女儿。当初选秀之时,还是太妃娘娘同娘娘您商议了,留了她的牌子。”
蒋太皇太后微微蹙眉,“这云家,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如今竟就推出这样的人来……”
话未了,外头宫人传报,“禀告太皇太后娘娘,宣和太妃携云常在来与娘娘请安。”
蒋太皇太后默然不言,片刻一笑,“准。”便坐正了身子。
话音落,但听外头一阵裙子拖地声响,果然见宣和太妃领着一名纤瘦女子踏进门内。
太妃先拜见了太皇太后,云筱柔便也行了大礼。
蒋太皇太后却如同不曾看见一般,只顾着让宫女与宣和太妃放座位,便同她寒暄了起来,一丝儿没放那云筱柔起来的意思。
云筱柔拘着礼,只一炷香的功夫,她便觉着腰酸腿软,额上也沁出了汗滴。
不错,蒋太皇太后是在整治她,云筱柔感受的出来。
宣和太妃不时以眼角余光扫过,见云筱柔身子微微发抖,显然已支撑不住,心中不由叹息了一声: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当下,她只得含笑向蒋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娘娘,说话之间,倒忘了这丫头还在下面拘着礼呢,让她先起来吧。”
说着,看蒋太皇太后不置可否,便自作主张的让云筱柔起身了。
云筱柔跪的久了,猛然起来,便觉头晕目眩,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幸而一旁宫女搀扶,才不至当场丢脸。
蒋太皇太后扫了她一眼,笑了一声,“就这么个身子板,如何能承担的起为皇上开枝散叶、繁衍子嗣的重担?”
云筱柔脸上一红,轻声回道,“太皇太后娘娘教训的是,嫔妾……嫔妾知道了。”
蒋太皇太后又道,“教训?哀家可不曾教训你,不过是白说一句闲话罢了,你也大可不必做出这副可怜模样,谁欺负了你似的。”
宣和太妃面色微僵,勉强一笑,“这丫头还年轻,是得太皇太后娘娘多多打磨一番了。”
蒋太皇太后却正色道,“也罢,你既已进宫来了,那便记着,你同别的嫔妃并无不同。哀家不论你是什么出身,又是谁的亲戚,你在宫里便只是个常在,守好你的本分。哀家还未回宫,就听闻这宫里你已闹了许多是非出来。往日的事,皇帝既已做了决断,哀家便不再追究。日后,如再让哀家听闻,你又闹了什么幺蛾子出来,莫怪哀家眼里揉不得沙子。”
撂下这一番话,她方和缓了语气,“去岁年底,江南送了一批织物进宫,都在库里放着。喊个宫女陪着,你去挑上两匹,权当哀家给你的见面礼了。挑过了,就下去吧,不必过来谢恩了。”
生气3
云筱柔只觉的屈辱难当,然而在这位大周后宫地位最为尊贵崇高的女性面前,她也只能唾面自干的强行忍耐。
打发了云筱柔,蒋太皇太后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淡淡说道,“茶冷了,换一碗上来。”
那茶分明是宣和太妃进来前才端来的,又是夏天,怎会片刻功夫就凉了?
藏秀虽这般想着,还是重去倒了一碗滚烫的过来。
蒋太皇太后接在手中,并没有饮茶,只是沉默不言。
宣和太妃脸上讪讪的,陪着笑道,“……常在不识礼数,惹太皇太后娘娘不高兴了。”
她本想叫云丫头,但看着太皇太后那冷若寒冰的脸色,这亲昵的称呼便硬生生吞了回去。
“不识礼数,那还没有什么。”蒋太皇太后眸光轻转,盯着宣和太妃的脸,“但若是生出些别的心思,图谋本不是她的东西,那就莫怪哀家容不下她了。这云氏资质实在平常,哀家当初留了她的牌子,不过是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份上。什么御花园初相见,又什么未入宫便先行有幸,哀家想着,南平郡王府教导出来的姑娘,该知道本分。”
宣和太妃额上冷汗直冒,连声道,“太皇太后娘娘怕是听岔了,宫里人素好讹传,娘娘也是知道的……”
蒋太皇太后抬起一手制止了她,又道,“往日的事,哀家便当都是误会,过了也就过了。只是日后,哀家不想再听到类似的事情。”
言至此处,看着宣和太妃那尴尬至极的模样,心觉敲打已足,念着西南战情并朝中局势,又缓了神色,微笑道,“小辈淘气,自是不会坏了咱们老姐妹的情分。这次去泰山,哀家也替你在东岳大帝跟前上香求了,保佑咱们两个都福寿康安,好等着抱小孙子呢。”
宣和太妃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这方平定了些许,也陪着说笑了几句。
待她走后,蒋太皇太后收了满脸笑意,露出些许疲态,倚着软着不言不语。
藏秀指点着小宫女过来收拾茶碗果盘,笑道,“太妃娘娘今儿过来,坐的时候倒长些,把太皇太后娘娘都熬乏了。”
蒋太皇太后淡淡说道,“她不过是想哀家拉扯她那儿侄女儿,南平郡王府的心也未免忒大了,出了她这一个太妃还不知足。这若不是当初,除掉那杨氏,她算立了首功……”话未完便戛然而止,她转而问道,“近来那庶人可还安分?”
藏秀心里知局,亦不多问,只回道,“一切如常,娘娘放心。”蒋太皇太后微微颔首,面上忽然泛出了一抹狠厉神色,“当初,如若不是他们母子两个铺排毒计,想要暗害修儿的性命,哀家也不至……”
一语未休,她未再说下去,寿康宫内一片死寂。
穆桑榆回至养心殿内,依旧守在黎谨修床畔。
黎谨修沉睡不醒,她也无事可做,只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他的脸出神。
“你这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穆桑榆禁不住喃喃自语,她也说不好自己心中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你好似变了很多,那些事……你从未同我说起过。
直至此刻,穆桑榆才觉察,自己其实并不知黎谨修常常在想什么。人人都跟她说,天威难测,不可擅自揣摩圣意。从来便是,黎谨修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于是,那时黎谨修说,与她从此再不相见,她什么也没有说,自己从长春宫出去,走进了冷宫。
“榆儿,告诉朕……不是你做的!”
黎谨修自梦中忽然出声,将穆桑榆惊了一跳。
她紧咬着下唇,凝视着黎谨修。
他到底梦到了什么?
黎谨修陷在沉沉的梦里,身躯仿佛坠入泥潭,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恍惚之中,他似乎醒了过来,依旧在养心殿里。
穆桑榆不在,倒是那个新选的云常在陪侍左右。
她一袭妃位的服饰,而非常在的装束,满脸温婉娇怯的说着,“皇上,就让臣妾服侍您一次吧。”
黎谨修心中厌恶,正想开口斥责,一道声音却先他一步响起,“下去,记着你的本分,记清楚朕要你来是做什么的。如再冒犯,莫怪朕治你的僭越之罪。”这是他的声音,却并非出自他口。
云筱柔泫然欲泣,还是依言行礼退了下去。
莫名之中,黎谨修似乎想起一些事情来,在这场梦里,他常犯这心疼病,夏侯宇一样的束手无策,药石无医,但只云筱柔在身侧,这疼痛便会舒缓许多。
于是,他便时常叫云筱柔到养心殿之中,初时只是白日侍奉书案,渐渐便夜间也传她过来,令她留宿在体顺堂之中。
分明无事发生,宫里却都传她得了盛宠,人人都夸赞她,温柔大度,宽和贤惠,是群妃表率,自己内心深处虽不喜此女,却也稀里糊涂的一路将她封到了妃位。
与此同时,穆桑榆同他的争执却日益激烈,从最初的争吵,发展至在养心殿中摔砸物件儿,但凡云筱柔碰过的东西,都被她破坏殆尽。
他想这原可以解释,然而梦中的自己,却只是坐在龙椅之上,任凭女人发狂,满脸冷峻。
后来,他们又好了一阵儿,穆桑榆便也就在这个时候,怀上了身子。
梦中的自己,也欣喜若狂,甚而已盘算着这一胎若一举得男,就封他为太子。
然则,那孩子却无端没了,他不是不悲痛,却只能将这份痛楚压在心底,每日如常去上朝、处置朝政。
穆桑榆却就此恨上了他,每每见他,便是满眼的怨毒。
再后来,她好似做了许多坏事,宫里人人非议,说她心胸狭窄,善妒狠毒,又时常排挤欺凌已是贤妃的云筱柔。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虽则慎刑司从来就没查明白过,他却也没怎么实在信过——即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呢?
直到那日,一个秋日的午后,贤妃梁成碧与淑妃云筱柔一起来至养心殿之中。
梁成碧先向他检举,云筱柔饮食之中被查出了毒物,毒药出自昔日的药王宁仲怀之手,普天之下独此一份。
梦中的黎谨修坐在书案之后,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不过又是后宫女人的把戏,梦中的他这样想着。
梁成碧见他不理睬,笑了笑又道,“皇上,还有一事。有人揭发穆贵妃在长春宫暗行巫蛊厌胜之术,诅咒皇上并太皇太后娘娘。更有……言说穆贵妃因妒恨皇上偏宠林贤妃,于是服食堕胎药物,打掉了龙胎,以为报复。”
这话落地,梦中的黎谨修倏地抬起了眼眸。
“你若敢戏言,朕活剥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