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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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惦记着你
穆桑榆一怔,低头就见豆蔻扬起一张小脸,朝她嘻嘻笑着。
“小丫头,头发都还没擦干,就爬床上来了!”
“这孩子当真黏你,孤也是没想到的。当初母后把豆蔻交付给你时,孤还曾担忧你没养过孩子,恐有一番折腾。”
两人既已解开了上辈子的心结,穆桑榆便也不再忌讳什么,直言相告道,“不瞒陛下,臣妾当日的确没什么耐性照料公主,所以才会把孩子又托付给了梅嫔。只是这一世回来,臣妾总会想起那个无端逝去的孩儿,又想着或者这辈子臣妾也是命中注定无子的,就把公主当做自己亲生的女儿一般看待了。久了,臣妾便当真这么以为了。”
话音淡淡,却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酸涩,直令黎谨修拧了眉心。他握着穆桑榆的一只小手,沉沉说道,“榆儿,咱们终归会有一个属于你我的孩子。不,不止一个,咱们会有好多个孩子。”穆桑榆抬眉,朝他一笑,“臣妾信的。”
正胡思乱想着,却听黎谨修兀自道了一句,“孤,处决了梅嫔。”
穆桑榆心头微微一震,连忙掩住了豆蔻的耳朵,颇有几分埋怨道,“陛下,当着孩子的面儿,你也不怕吓着她!”
他莞尔一笑,淡淡说道,“她虐待公主,本就是个蛇蝎妇人。何况,孤大约明白了……上辈子,往长春宫里塞那些脏东西的人是谁。”
黎谨修捏着她的手,半倚着鹅羽软枕,淡然言道,“害过你的人,孤一个也不会放过。莫要说这辈子她还未做,便是有这个心思那也不成。再一则,你将和安公主交付与她,她却阳奉阴违,明着照料,暗中虐待,令豆蔻病重而无人照料。这若非那日你机警,孩子怕不是已烧出毛病来了。东窗事发,她却一口推在你身上,足见她恨你已久。这样一个阴险狠毒的妇人,孤容不下她。”
“至于梁氏与林氏这两个罪魁,”黎谨修神色清冷,继而说道,“孤自然不会放过。只是榆儿,眼下还时机未到,委屈你还得再忍耐些时候了。”
穆桑榆抱着孩子,带了些鼻音的哝哝说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这些,臣妾都晓得,陛下不必以臣妾为念。”
黎谨修扶着她的肩头,动容道,“孤是周陛下,但亦是你的丈夫。榆儿,上辈子孤也不知怎会那样糊涂。那么多拙劣的伎俩,孤竟然看不透。”
穆桑榆背对着他,两滴泪无声的滑过脸庞,落在了手背上,她便抬手抹了一把。
“榆儿……”
“打你!”
黎谨修正想扭过她来,熟料豆蔻突然抬起小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顿时,两个人一起怔了。
豆蔻瘪着小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瞪着黎谨修,似是尽力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又抬起小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你欺负娘,打你!”
她当然听不懂这一对男女适才在说什么,但在她小小的心里,便是这个试图做她爹的男人把娘弄哭了。
穆桑榆慌忙拉过孩子,握着她的小手,斥道,“豆蔻,谁教你这样无礼的?这是陛下,是你的叔父!”
“什么叔父,孤是她老子!”
黎谨修颇为郁闷,这小娃子从来就不认他倒也罢了,如今竟然还把他当成了伤她母亲的凶徒了!这可太不好了,他一定得给她掰扯过来。
毕竟,穆桑榆既然是她母亲,那他理所当然就是小豆蔻的父亲。
他力图将豆蔻从穆桑榆怀中拉出来,小女娃的力气却奇大,紧抱着母亲的腰身不放。
黎谨修不想弄伤了孩子,只得放手,无奈的望着缩在穆桑榆怀中的小丫头,说道,“豆蔻,她是你娘,孤是你爹。”
豆蔻把头埋在了穆桑榆怀中,小声嘟哝着,“不要爹!”
穆桑榆有些担忧,望着黎谨修,轻轻说道,“陛下不要见怪,公主许是有些认生。莫说孩子小不懂事,怡亲王与王妃的事,她大约还记着呢。”
黎谨修微微摇头,“孤一向忙碌,对公主也疏于关怀,她不肯与孤亲近,那也是情理之中。”说着,他却切齿道,“但只一件,她怎能不要爹!”
正当黎谨修就要向一个四岁大的小公主大讲特讲有娘就得有爹的道理时,李德甫的声音自外传来,“陛下,户部尚书并户部侍郎有急事奏禀,在中和堂外等候觐见。”黎谨修无计可施,只得暂且撇下这娘两个,穿鞋下地。
穆桑榆起身,替他理了衣衫,将他直送到春泽斋楼下,看着御驾远去,方才回来。
黎谨修坐于步辇之上,一肚子的不痛快,半晌忽向李德甫道,“李德甫,这和安公主始终不肯和孤亲近,又死黏着贵妃,该如何是好?”
李德甫一时没听出陛下话外之音,陪笑道,“陛下,公主殿下黏着贵妃娘娘,那便是证明娘娘待的公主好哇。公主将娘娘视作亲母,方才如此。”
他满拟将贵妃的仁德奉承一番,陛下必定高兴。
谁知,黎谨修却瞪了他一眼,“公主将贵妃视作亲母,可她却不要爹!再一则,小丫头这样日夜缠着贵妃,孤要如何招贵妃侍寝!”
可还惦记着你
得,原来这结扣在这儿呢,这马屁又拍马腿上了。
李德甫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点头哈腰道,“陛下奴才以为,您平日里日理万机的,见公主的时候委实少了些,孩子不认人那也是人之常情。再则,公主殿下年岁尚小,又有前头怡亲王与王妃那桩事儿,公主在宫中人生地不熟的,好容易遇上贵妃娘娘,有些黏母亲也算世间常态。”话至此处,他偷眼瞧着陛下,小声嘀咕着,“这晚上不成,您不会换个时候?”
换个时候?
黎谨修顿觉心头豁然明朗,扯唇一笑,“说得好,孤倒没有想着!公主晚上离不开贵妃,终不成一日都离不开贵妃!李德甫,你这个主意倒是比以往的都高明些。改日,孤有赏!”李德甫眉花眼笑的急忙谢恩,好容易又能得着陛下的赏赐了,打从贵妃娘娘同陛下置气以来,他可尽剩挨板子了。
李德甫心里正美着,却听上头黎谨修又自语道,“待这阵子忙过去了,孤也要好好陪陪豆蔻。这孩子总不肯认父,那可不成。贵妃的女儿,自然是孤的女儿。”
穆桑榆送走了黎谨修,重新回到房中,只见阿莫已替豆蔻梳好了头发,替她换了一件杏色宝葫芦花样的扣身衫子,衬的孩子肤白眼明,尤为玉雪可爱。
她坐在床畔,翘着两只穿了豆绿色绣鹦鹉摘桃蚕豆瓣小鞋,一见穆桑榆回来,便伸出两只小手,“娘,抱!”
穆桑榆走了过去,没有抱她,只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豆蔻今儿怎么这样不乖,尽剩撒娇不说,居然还动手打人,今儿不许你吃点心了。下回再犯,娘不疼你。”
豆蔻见母亲不肯抱自己,索性自己抱着母亲的腰身,把头埋入穆桑榆怀中磨蹭着。穆桑榆轻轻叹息了一声,柔声哄着,“好孩子,方才在这儿的人是陛下,你可不能这样子。他心里可也是十分疼爱你的,你打他,他会很难过的。”
穆桑榆愈发莫名,看向阿莫,“这孩子是怎么了?她怎会这样讨厌陛下,陛下又不曾苛待她。”
阿莫瞧着,抿嘴一笑,“怕不是小公主在吃陛下的醋呢!”穆桑榆诧异道,“这么大点的小人芽儿,还晓得吃醋?何况,陛下是她长辈,她有什么醋可吃!”
阿莫回道,“小孩子可精着呢,娘娘莫看她小,其实她什么都懂。公主殿下家遭巨变,独自流落宫廷,陛下那般忙碌,不可能面面俱到。好容易遇到娘娘这样真心疼爱她的,她当然不愿娘娘被人占了去。实则前几回,奴婢就想同娘娘说了。公主殿下太过于黏着娘娘,长此以往,怕是要伤了娘娘同陛下的情分。”
穆桑榆却摇头说道,“陛下不是这样量窄的人,只是这般下去,对于公主的前程确实有百害而无一利。”
她垂首看着怀中的孩子,孩子也仰头看着她,晶亮的眼眸之中满是依恋之情。
穆桑榆的心,霎时便如一汪春水一般的温暖柔软起来。
豆蔻拼命的撒娇,想要博取她的注意好占着她,这心情她是懂的。
想到上辈子,云筱柔竟然想用豆蔻去和亲,穆桑榆只觉寒透骨髓,背后发毛!她咬了咬唇,半日沉吟道,“且容本宫想一想。”
这日无事,直至傍晚时分,穆桑榆正犹豫着是否等黎谨修一道前来用膳,中和堂便传来消息,说陛下今日政务繁忙,同户部的两位大人一道用膳,便不过来了,只是吩咐御膳房送了一道牡丹燕菜、一道脯雪黄鱼、一碟枣泥酥为贵妃与公主添菜。
穆桑榆听着,微微一笑,吩咐打赏了来人,便亲手将那碟枣泥酥放在了豆蔻跟前儿,“小丫头,你尽力的撵人家走,陛下可还惦记着你呢。”
阿莫一面伺候着布菜,一面低声道,“娘娘,如今便该趁热打铁,不若待中和堂那边散了,派个人去一趟,请陛下明日过来用午膳。”
穆桑榆淡淡说道,“上赶着不是买卖,来与不来都在于陛下自己的心意,本宫不会刻意去请。”言语着,吃了一口黄鱼,又道,“这天干物燥,吩咐小厨房按着本宫之前写好的方子,明儿一早炖一盅银耳雪梨枸杞羹。得了,本宫给陛下送去。”
阿莫听着,赶忙笑道,“娘娘想得周全,这两日气候燥热,奴婢都觉得心浮气躁的,更不要说陛下朝政繁忙,千头万绪的。奴婢这就去吩咐,管保不会误娘娘的正事。”
说着,她忙走到门槛上,叫了一个小宫女过来,交代了一声。
穆桑榆又以筷子戳了戳东坡肘子,撕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肉块下来,放在豆蔻碗中,看着她乖乖低头吃饭,不由微微一笑,面上满是慈爱之情。
豆蔻那挑食的坏毛病,被她教训了这些日子,总算拧过来了些许,如今不需她喂,也能自己老实吃饭了。
许是天气太热,她自己倒是无甚胃口,便放了筷子,托腮出神。
想到白日里,黎谨修那抓耳挠腮的猴急样子,穆桑榆便总觉着有几分好笑。
阿莫交代了差事,重又回来,见主子一碗饭只吃了几口便放了筷子,遂问道,“娘娘,这便不吃了么?”
穆桑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遮掩道,“这天气暄热,弄得人一点儿食欲也没得,吃不下了。你去交代沐房预备热水,待会儿打发本宫洗澡。”说着,忽想起来一件事,遂问道,“玉心那边如何了?这一日闹的人仰马翻,倒也没顾得上她。”
阿莫回道,“傍晚时候,白贵人遣了灵玉过来,得知陛下在这儿,就没有进来,只留了话说贵人吃了娘娘给的药,发了一身的汗,烧已退了,叫娘娘不必担心。”
穆桑榆点了点头,“既这样,你打发个人过去说一声,本宫沐浴之后过去瞧瞧她。”说着,随口道了一句,“这两日,本宫看着玉心那边倒是差使这个灵玉更多些,她母家带来的红豆,倒不大上跟前来了。”
阿莫说道,“娘娘说的是,奴婢瞧着,这个灵玉倒是比红豆更稳重些。奴婢听那边人说起,红豆不知怎么惹了白贵人不快,如今贵人已不让她在跟前侍奉了,撵她去干杂活了。”
穆桑榆听了,半日无话,忽而一笑,“她也算得上心明眼亮了。”
晚膳已毕,便是掌灯时分。穆桑榆洗浴之后,将豆蔻交给奶嬷嬷照料,自己只着了茧绸寝衣,来至白玉心的住处。
白玉心本已躺下了,听见通报,又坐了起来,微笑道,“姐姐来了。”
说着,就要下地。
穆桑榆趿着绣花拖鞋走了进来,“你病着,快不必起来了。我来瞧瞧你,就回去睡下了。”口中说着,便走到了床畔。
穆桑榆看着灵玉纤细的背影,眯了眯眼,微笑道,“你可是想好了?在这宫里头,身边没有一个趁手的人,那可便如瘸子没了拐棍。”
白玉心淡淡一笑,“我已饶恕了她几回,她却不知悔改,再怎么念着主仆情分,也该有个度。再则,我担心如此下去,恐要坏了姐姐的事。”
穆桑榆啜了一口茶,轻轻说道,“我还不至于坏在一个小小的宫女手中,只是你说的倒是不错,无止尽的容忍,人不会念着你的宽仁,只会以为你懦弱可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