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桑榆
作者:努比亚l | 分类: | 字数:36.6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榆儿是不是生气了……
此次陛下离宫的起因便是穆桑榆先随太皇太后去往上和园避暑,黎谨修身为国君竟追随一个嫔妃而去,此事还在前朝后宫引起了轩然大波。
然而,今日太皇太后与陛下都回来了,那位始作俑者却倒不见了。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
穆贵妃快死了?
梁妃此言落地,黎谨修脸上神色一紧,目光空空洞洞的落在一旁,不发一言。
蒋太皇太后倒是一副惆怅哀伤的模样,半晌轻叹了口气,强打了精神微笑道,“贵妃身子抱恙,不宜往来奔波,故而哀家与陛下将她留在上河园养病了。”
太皇太后此言一出,堂上顿时窃窃私语,议论纷纭。
任淑仪眉宇轻轻一皱,没有言语。
梁成碧眼眸之中漫过了一丝惊喜,忙道,“臣妾不知贵妃娘娘竟病重至此,当真该死。赶明儿,臣妾必定打发人到上河园去向贵妃娘娘请安。臣妾母家上月送进来些上好的老山参与茯苓霜,滋补身子是最好不过的,也都给贵妃娘娘送去。”
蒋太皇太后叹息道,“你能有这份心思,也是你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了。平日里看你们吵吵闹闹,这种时候你倒还惦记着她。”梁成碧急忙笑道,“太皇太后娘娘哪里话,平日里臣妾与贵妃娘娘不过是鸡毛蒜皮的拌嘴罢了,哪儿有什么隔夜的仇呢。贵妃娘娘那么好的一个人儿,落到这个田地,臣妾也是难过。”说着,竟拿出帕子擦了一下眼睛。
蒋太皇太后满面颓然,说道,“罢了,你也不必多费心,她此刻也用不上那些东西了,叫人白跑一趟是小事,再打搅了她的清静就不好了。哀家一路车马劳顿,这会儿乏的狠了,想好生歇歇,你们都散了吧。”说着,摆了摆手。
群妃眼见太皇太后开口逐客,便纷纷起身,告退出去。
待人散后,蒋太皇太后挑了挑眉,复了平常神色,朝黎谨修笑道,“如何,狐狸尾巴可都露出来了。”
黎谨修轻哼了一声,淡淡言道,“心怀鬼胎,简直是丑态毕露。”
他实在没什么耐性在这儿看梁成碧演猴戏,若非太皇太后有言在先,他一早就奔回养心殿了。
蒋太皇太后抿唇一笑,又向身边侍立的藏秀问道,“你在一边瞧着,看出什么没有?”藏秀低声回道,“林小主先在梁妃耳畔说了些什么,梁妃方才发问。梁妃眼中无泪,适才是在干擦。”说着,微微顿了一下,继而说道,“奴婢还有一事禀告太皇太后娘娘,暗格之中的物件儿没了。”
蒋太皇太后颔首微笑,半晌却叹了口气,“到底是自作孽,不可活。她也算跟随了哀家半辈子,哀家只望她能想通,可终究还是不能。”
黎谨修淡淡言道,“到底是前朝余孽,母后无需自责。父皇昔年没扫清的,朕务必打扫干净。这林家称帝之时,骄奢淫逸,荼毒百姓,及至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才有了父皇揭竿起事,亦才有了我大周朝的基业。这般腐朽的皇室后人,又怎能指望他们能想明白其间道理?他们只会以为,是我陆家抢夺了本当属于他们的江山。殊不知,真正将他们的统治掀翻在地的,是这万千子民。”
蒋太皇太后泛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你能明白这些,也不枉了先帝与哀家这些年来的教导。”话到此处,眼看陛下那心思早不知飞哪儿去了,她便即打住,说道,“行啦,你回养心殿去吧,不用在这儿装样子了。哀家看你屁股早坐不住了,那凳子上有钉子是怎的,挪来挪去的。”
黎谨修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孙儿哪儿有皇祖母说的这般不堪,再陪母后坐一会儿。”蒋太皇太后抬手朝他背脊上狠拍了一巴掌,笑骂道,“去,别在你娘面前玩这套把戏,老娘还不知道你?!”
黎谨修笑嘻嘻的起来,向太皇太后道了告退,转身恨不得三步并作两步,朝殿外走去。
藏秀瞧着陛下背影,禁不住掩口笑道,“陛下今儿怎么这样高兴,就像才娶了新媳妇儿的新郎官似的。”
蒋太皇太后自发金丝水晶盘中拈了一枚醉杨梅递入口中,悠悠说道,“能不高兴吗?榆丫头这下子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了。”
前朝后宫齐齐拜迎陛下太皇太后之时,一乘软轿悄然进了养心殿,直至体顺堂外方才停下。
宫女急忙上前,打起了帘子,搀下一名娇丽女子。
女子穿着一领大红猩猩毡金丝银线云纹沿边斗篷,从头到脚裹的严实,唯露出一张妩媚的容颜,轻轻呵出团团的白气。
大红的斗篷,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之下,红艳的犹如一团烈火。
李德甫正立在阶上翘首以盼,一见她到来,慌忙迎上前来,点头哈腰着笑道,“娘娘可算到了,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这边请,小心着台阶。”
阿莫搀着穆桑榆,朝李德甫嬉笑道,“李公公怎么这样高兴,吃了蜜蜂屎啦?”
穆桑榆瞧了阿莫一眼,轻轻责备道,“李公公是陛下身边的老人,是御前总管太监,你说话放尊重些,别总这样没上没下的。”
说着,又向李德甫微笑道,“这丫头缺管教,本宫待会儿教训她,李公公别往心里去。”
李德甫忙陪着笑,“娘娘哪儿的话,您住到体顺堂来,奴才们都是打从心眼儿里的高兴。外头冷,您快里面请。”言罢,便打起了水红色洒金棉门帘子。
穆桑榆迈步入内,暖香缓缓袭人而来。
李德甫急急忙忙将穆桑榆让进西次间内,赔笑道,“娘娘,这儿便是日常起居之所,再往里的稍间是寝室,奴才就不便进去了。这地方所有的铺陈摆设都是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您看看,还有哪儿不称心的,都告诉奴才,奴才这就收拾。”
此处虽不及长春宫宽广华丽,却清雅幽静,且处处陈设都合乎着她的习惯喜好。
穆桑榆便向李德甫微笑道,“陛下费心了,臣妾受宠若惊,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公公也请休息去吧。”李德甫听话听音儿,晓得贵妃娘娘接下来必是要休整一番,忙告退出去。
徒弟小唐在旁瞅着,不由说道,“师傅,你怎么这样高兴?”
李德甫拍了他脑袋一下,“你这个傻东西,跟师傅多久了,咋就不长点心眼儿!贵妃娘娘住到体顺堂来了,且不说日后不必两边跑着传话递物。陛下天天儿都和娘娘在一块,必定龙心大悦,咱也能少挨点板子,这还不值得高兴?”
小唐看着他师父眉飞色舞的样子,只觉得他是高兴的太早了,禁不住道,“师父,不对啊。这要是贵妃娘娘再跟陛下置气拌嘴,甚而半夜把陛下从房里撵出来。陛下没处撒火,咱岂不是更加倒霉?”
穆桑榆莲步轻移,走进了寝房。
阿莫与芸香服侍着她脱了外头的斗篷,换了一身家常衣裳。
阿莫喜孜孜道,“这体顺堂,从前可是皇后入养心殿服侍陛下时的居所,如今娘娘住进来,意头可谓好极了。”穆桑榆看着她喜上眉梢的样子,叮嘱了一句,“管好你们的嘴,没事别出去乱走,免得被不相干的人瞧见。”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屉,外头一株腊梅凌霜而开,老枝横斜,幽香嫩黄,柔嫩的黄花,宛如黄玛瑙雕成,点缀枝头。
清冷的风,令她双颊上的潮热降了下去。她执起花剪,选了一支半开的梅枝剪了下来,插进了一旁的甜白釉鹅颈瓶之中。
正想叫芸香拿去灌水,一双臂膀环住了她的腰身。
熟悉的龙涎香与成熟男子的气息,将她拥入其中。“在做什么?”
穆桑榆没有回头,任他抱着,修剪了一下手中的梅枝,莞尔一笑,“臣妾看窗外腊梅开的正好,剪一枝插瓶。不想,陛下忽然走来了,有失迎迓,陛下不会怪罪吧?”
黎谨修轻轻啄吻着那粉白的面颊,低语着,“在这地方,不必讲那些虚礼。”
穆桑榆四下看了一眼,只见阿莫与芸香两个机灵丫头,都已退了出去,房中只余他二人,遂将那甜白釉鹅颈瓶随手放在一旁,回身向黎谨修榆然一笑,“陛下今日好似很高兴?”
黎谨修凝视着她,眼见她笑靥如花,娇颜红润,气色极佳,再不是先前那苍白虚弱、一副病西施模样,心情甚是愉悦。
榆儿曾跟他说起,那困扰着她的灵脉已消失无踪,她现下的体质已与凡人无异。
此事若换做旁人,或许会以为十分可惜,但黎谨修只觉分外的欢喜。
夏侯宇曾对他谈起过,灵脉体质者甚是罕见珍贵,自古以来常被权贵觊觎,掠夺霸占,调配滋补药物,以为常保青春、延年益寿之用。因而,灵脉者大多命运坎坷,寿数较凡人而言原就短上许多,还屡遭算计陷害。
黎谨修从未想过要从榆儿的灵脉上获得什么好处,他也并不想要一个超凡脱俗却短寿的榆儿,也没想过要什么登仙之寿。
两人能像世间所有的柴米夫妻一般,生儿育女,抚养孩子,再一道白首老去,便是最大的幸事了。他莞尔道,“终是把你接到这儿来了,朕当然高兴。”
穆桑榆听出他话中所指,不由瞟了一眼床上的大红被褥,及那红鱼鸳鸯的风流花样,脸上好容易才退下去的热度,不由又升了上来。
她垂眸浅笑,眸光盈盈,葱白的指尖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轻轻画着圆,半晌细细说道,“臣妾……觉着身子好多了……可以服侍陛下了……”
没了灵脉日夜吸食元气,她又年轻,身子复原的极快,调理了一二十日便已觉身轻体健,前后两辈子都没有这样的轻盈松快过。
穆桑榆自己探查了一番,又问了夏侯宇,也说她身体恢复的甚好,无论做什么都已无碍了。
不想,原本预料之中的男人狂喜的声音并未响起,取而代之的却是他轻轻一笑,“不急,榆儿,你再多养几日,等身子真正大好了,咱们再欢好不迟。”穆桑榆猛然抬头,只见黎谨修正满脸堆笑的看着她,双眸澄澈,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黎谨修挠了挠头,自以为体贴的咧嘴笑道,“孤想好了,咱们来日方长,不急于这三日五夕的,你好生休养便是。”在上河园的那段日子,两人夜夜同床共枕,虽并没来什么真的,但每夜的枕上温存却不曾少过。每次亲热之后,榆儿总会数落他不知道温柔体贴,骂的多了他也反省了一下。如今她既然都住进这体顺堂了,两人几乎日夜相对,更不急在这一时三刻,他可以多等些日子。
穆桑榆眯细了眼眸,瞧了眼前的男人两眼。
细细的秀眉轻轻一挑,穆桑榆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陛下不急啊,那是臣妾多事了。”
看着榆儿脸上浮现的淡淡笑意,黎谨修心头浮起了一抹不祥。
榆儿是不是生气了……
她每次生气,都会露出这幅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