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牧阳他们队伍中有小孩，有伤员，而且看起来都被照顾的很好。

因为秦牧阳对刚才的白须老人说，他们只是在闹着玩。

因为秦牧阳主动伸出了手，并没有因为占了上风而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成子对秦牧阳他们的警惕放松，甚至已经从内心里接纳了秦牧阳他们。

在成子心中，秦牧阳等人算得上是末世的一股清流。

而秦牧阳没有对成子他们大打出手，并且主动握手言和，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对方没有突然袭击；对方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打架经验，只是想吓人；对方身上的纹身是贴上去的；对方队伍里竟然存在需要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还有跟豆豆差不多大的孩子；对方安装监控的地点，是一个敬老院门口……

光是表面上所看到的这些，秦牧阳就大概知道了对方是什么情况。

此刻，大家坐下来谈话，秦牧阳和成子两人仿佛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互相明白对方的难处的性格。

秦牧阳率先开口道：“摘你们的桃子是我们的不对。但我们是真没想到这些桃子是有人管理的。”

秦牧阳回头看了一眼高飞，“让大家把剩下的桃子都拿出来给孟成兄弟他们。”

成子并没有拒绝，只是说道：“留两个给小孩。”

成子手下那帮人立刻开始收桃子，并且给豆豆留了两个又大又红的。

秦牧阳看着成子手下的人，继续说道：“我们并不是想要摘取别人的劳动果实，也并非只是坐享其成。我们付出过很多，失去过很多。他，背过队友的尸体。”

秦牧阳的手指指向梁东升。

是梁东升把王寒的尸体背回营地去埋葬的。

然后他的手指头又指向李鸣川，“他，为了公正，亲手杀死过人。”

秦牧阳说的是李鸣川以为张瑾死了，于是鼓起勇气用斧头砍开了一个人的头颅的事情。

被认为是gay里gay气的李鸣川是队伍里第一个有勇气杀人的人。

虽说李鸣川心中想的是报仇，但他确实是追求公正，追求正义的人。

他杀的人虽说没有害死张瑾，却害死了城中村那么多人。

所以秦牧阳夸张的说李鸣川为了追求公正杀人，并没有错。

紧接着，秦牧阳又把手指向周也：“她是医生，她拯救过许多人。”

成子的眼神在大家身上移动着，似乎有些后悔刚才自己说出了那些话。

“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是坐享其成的人。”秦牧阳说，“请不要误会他们。”

“对不起，我们遇到了太多不想付出，只想得到的人。”成子说，“我们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们内心也很憋屈，而且很多事情不能让老人们知道。”

成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讲关于他们的事情。

他们在末世来临之前确实是一些小混混，混得不怎么好的那种。

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也来自相同的地方。

他们都来自农村。

家里贫穷，没钱，有生病的亲人或者是有年幼弟弟妹妹需要上学。

甚至是单亲家庭，孤儿之类的。

他们进入城市，在各个地方当学徒，打算学个一技之长，未来能够在城市站稳脚跟，能够养活远在村子里的家人。

电焊、理发、汽修、挖掘机、电工、木工、太阳能安装……

或者是送快递，当外卖员，在工地做小工。

这就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他们的工种可谓是应有尽有。

因为离开了老家，来到了没什么人情味的城市，没有人教育他们，没有人真心的帮助他们，所以他们也会犯错。

他们被眼前的东西诱惑着，也被眼前的人所看不起，所以他们装出自己很可怕的样子，用外表的狰狞来对抗别人看不起的眼光。

他们有些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占一点小便宜，能够省下几块几十块钱，他们为此感到自豪和满足。

他们一方面有着来自农村的自卑和恶俗，一方面又带着那种淳朴和善良。

他们不停做坏事，却又在努力帮助别人。

“我们偷别人的东西，但是也不是光是为自己偷的。”成子似乎并不觉得偷东西有什么不对，“我们偷对手的外卖，谁让他们偷偷给我们使绊子。我们把偷来的饭分给没钱吃饭的兄弟，或者送给可怜的孩子们吃。”

秦牧阳猜想那些作为他们对手的外卖员，应该也是来自于比较贫困的家庭。

但他无法去评判这件事情。

所有的善或者恶，都不仅仅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的。

偷外卖不对，但是秦牧阳怎么去给对方解释？

如果是秦牧阳自己遇到这种事情，如果自己没有文化，来自农村，但是在城市里被人戏弄，被人使绊子，自己真的能够分清这种小偷小摸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除了偷外卖，他们还会顺手牵羊。

“都是有钱人，少了那么一点东西无所谓的，他们的钱，有些本身就来路不正。”成子说，“我们偷来的东西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我们这是盗亦有道！我们是侠义之士！”

这些来自农村的人，他们在城市中找到同类，以成子为中心聚集在一起。

小混混这个身份是别人给他们的，其实他们也在迷茫着，找不到自己的定位。

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对抗命运的不公，对抗着把他们吞没的城市洪流。

他们有自己的行事准则，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而他们也在更加被城市排斥着，他们永远在这里无法立足。

直到有一天成子他们偷到了一箱老人穿的衣服，送到了敬老院去。

敬老院里这些老人都是无家可归的五保户之类的，平常鲜少有人去看他们，除非是什么单位什么公司有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才会到这里去逛一圈。

成子他们看到了那些老人的样子，比他们还要苦。

他们自认为自己来自农村，就是这个城市最底层的人。

但这些老人才是，他们甚至过得连流浪汉都不如。

却就是这些连流浪汉都不如的老人拯救了成子他们，拯救了他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