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
作者:Olga | 分类:言情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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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芳辰
凌霄坐在铜镜前不禁惊诧:许久没仔细打量过自己了,面对镜中那个清标艳态、翠裳霞袂的女子不禁手足无措。
她将黑发拢在手中,高高撩开齐眉刘海,露出一张清瘦的素颜,如同枕水芙蓉、天然娇韵,凌霄不知该喜该忧。
海恩在一旁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当凌霄神情萧索地揉乱长发从铜镜前走开,她不禁跟过去:“娘娘,就算是在冷宫,您也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知道什么时候陛下会幸临呢?”
凌霄跨出门去:西风淡荡,纤云卷尽,又是木槿花开时。
流水白云常自在,光阴逐水流;如花美眷,在深深宫闱里寂寞开过,常只恐,容易舜华偷换,流年似水。
“娘娘,今日午膳您想吃什么?”海恩觉出她情绪的低落,忍不住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吃长寿面吧。”
等海恩走下去,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凌霄懒懒的在竹榻上卧下。
凉馆薰风透,满鼻清香,那股透骨幽香像一只手,按在凌霄胸口,让她辗转难安,忽而觉得竹榻的四脚不够平稳,凌霄翻身坐起,再试,似乎椅子脚硌在什么东西上了。
凌霄费力推开矮榻,厚绒地毯上果然有一个小小的印子。
掀开地毯,原来那儿有一小块碎砖屑,地上平铺的青砖有被穿凿的痕迹,凌霄不禁好奇,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沿着痕迹撬动,地砖果然被人移动过,稍稍用力便开始松动。
凌霄咬牙,将破碎了一角的地砖抠了出来,里面竟然有一个小洞,一块锦帕裹着什么东西,凌霄探手进去将它掏出来,圆溜溜的。
这块锦帕她见过,六公主曾用它擦拭过眼泪,帕子里包裹的那颗深蓝色项坠让她惊诧不已:镶嵌在一条五爪金龙体内的硕大宝石通体碧蓝,散发着迷雾一样的幽幽蓝光,仿佛思睡的美人,慵懒娇柔。
比对着自己得到的红宝石、香薷匕首上的黑宝石,这已经是第三颗了,凌霄不禁觉得张皇,将吊坠归回原位,复又躺回矮榻上,手心沁出了冷汗,似乎某处有一双眼睛正打窥视着她。
海恩忽然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让凌霄的心倏忽缩紧:“怎么了?”
海恩还来不及回答,身后便跟进来一个高傲的女官。
凌霄狐疑的望着来人,挺直脊背端坐着等她说话。
“沈夫人,皇后有请。”
凌霄望向海恩,海恩面露为难。
女官冷冷催促道:“还等什么啊?快走吧。”
凌霄走到门口,海恩忙跟过去,女官拦住海恩吩咐道:“皇后只宣沈夫人一人。”
“奴婢是夫人的贴身女佣,主子在哪,奴婢就跟在哪。”
女官冷哼:“朝堂上,皇上最大,后宫内,皇后最大,况且陛下巡边,将内闱事宜全权交付给皇后,你难道是想抗旨么?”
“娘娘……”虽然凌霄被废,可海恩一直把她当娘娘看待。
女官厉喝:“大胆,沈夫人是废妃,何来娘娘之称,来人,掌嘴十下,让她长长记性!”
“放开她,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凌霄将海恩护在身后。
女官寸步不让:“沈夫人,就算您还是凌妃,皇后的旨意您也无权反驳。”
两个宦官立即将海恩按在地上,啪啪十掌,放开时,海恩双颊红肿,鬓发凌乱,嘴角渗出血来。
女官满意一笑:“沈夫人,请吧。”
女官刚将凌霄带走,海恩顾不上擦去嘴角渗出的血便往长平宫偏房跑去:“阿特,快去找三殿下!”
阿特正卷着袖子在清扫佣人房,惊诧的盯着海恩。
“娘娘被皇后带走了,凶多吉少,陛下此时不在宫中,只能求助三殿下了,快去找他!”海恩将阿特往院外推去,刚拉开院门,一队持戟卫兵便包围上来,她们已经被包围了,如何请外援?
阿特忽然想起什么,转背朝自己房间跑去,合上门,弄醒正趴在自己枕头上呼呼大睡的绒绒。
绒绒扭着头半梦半醒地瞅着阿特,阿特将一个香囊放在绒绒面前,轻声说道:“去找殿下,快去。”
绒绒的蓝眼贼亮,阿特刚推开窗叶,它便如离弦的箭蹿了出去……
*
金庭的西府海棠花开似锦,天然富贵,叠葩重萼,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花怒放时,如同晓天明霞。
海棠的花语是:温和,快乐。可是凌霄却感到透骨的寒凉。
她被强迫着跪在堂下,帘内软榻上,皇后头顶云鬓堆叠,插着贴翠华胜,在九重莲瓣宫灯下闪烁着翡翠的光润。
皇后慵懒的从软榻上起身,被人搀扶着走到凌霄面前:“沈凌霄,你可知罪?”
凌霄低头答道:“恕我无知,不知所犯何罪?”
皇后轻招手,一个女官拖着一只盘子轻步走过来。
“你抬头看看,盘子里的东西你可眼熟?”
凌霄抬头,不禁惊诧:“这是……木槿花风砾石。”警觉自己许久没看到过夏苍术送的那块石头了,这不会是……?!
皇后俯下身逼视着凌霄:“盗窃他人之物,可是死罪。”
“盗窃?!”
“把那丫鬟带上来。”
凌霄看到双手反剪绑在身后的洛亚,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了锅:诬陷!这绝对是诬陷!
洛亚被推倒在凌霄身旁,膝盖一跪地便磕头如捣蒜:“皇后娘娘饶命,这朵木槿花是奴婢在为沈夫人整理房间的时候不小心看到的,因为奴婢从前服侍过皇后娘娘,所以认得这朵花,才偷偷拿了来呈给娘娘过目的,求娘娘饶奴婢一命!”
凌霄只觉得眼前一黑,脊背不自觉软了下去:自己的房间,除了海恩和阿特,何曾交付给其他人打扫过,洛亚只是个不受重用的女婢,如今站出来指证自己,明显的为人利用。
“沈凌霄,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回禀娘娘,这朵花既然是从我房里搜出,便是我的,我不曾犯过偷窃之罪。”
皇后冷笑:“造化得这样完美的风砾石,全天下除了陛下在我诞下太子之时赏赐的那一朵,还会有第二朵么?你说这话,可是要讲证据的。你有证据吗?”
凌霄略沉吟,坚定的说道:“有。”
皇后笑得更艳:“哦,那就找出来吧。”
“在我入宫之前,大判官亓克曾见过我拥有这朵风砾石,他还曾夸奖这石头罕见,他可以作证,这块石头是一个友人送给我的,绝不是偷窃得来的。”
皇后好整以暇:“宣判官入殿觐见。”
亓克仿佛早就等在庭外,很快便出现在凌霄面前,他无视凌霄期待的眼光,对皇后行完后毕恭毕敬回答道:“臣跟沈夫人虽说是旧识,却不曾见过沈夫人有过这朵风砾石,再说,沈夫人未入宫之前只是神祭大人府里的一个小小管事,而且孑然一身无亲无故,怎会有这么名贵的石头呢?撒得真是弥天大谎。”
凌霄不可置信的盯着亓克的背影,她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坚硬的地面升腾起一股寒意,如同巨蟒滑溜溜的身体将凌霄紧紧捆缚其中,越绑越紧,她胸口闷痛,金庭里弥漫的花香渐渐变了味道,如同□□腐烂的气息,凌霄知道,自己今日会命丧于此。
皇后坐回软榻,双手交叠,轻抚着自己十指尖上戴着的宫中最新潮的玳瑁嵌珠宝翠玉葵花指套:“亓克,陛下离宫前将神祭大人的职权委托给你,宫内宫外但凡涉及刑法的都要通过你裁决,你认为,沈凌霄所犯之罪,该怎么处决呢?”
“臣认为,沈夫人乃戴罪之身,不但不思悔改,反而错上加错,盗窃之罪的量刑要看盗窃之物的贵贱,沈夫人所窃之物,乃陛下赏赐给皇后娘娘独一无二的珍宝,窃宝之罪堪比窃国,当处以鞭刑。”
亓克缓缓道来,凌霄已经绝望了,她渐渐丧失了知觉,他们的对话声仿佛从另一个遥远的空间传来,凌霄感觉自己被拖入了纱帘内,背后微凉,有人将她的衣服剥落,风声哗然,细长的皮鞭抽在身上,细嫩的肌肤立即绽开了一道血痕。
凌霄咬着牙一声不吭,双手死死抠着地毯,一鞭接着一鞭,凌霄浑身战栗,从喉咙深处不可抑制的发出凄厉的呜咽声,也许喊出来不会那么痛,可是她不愿意,她不愿意称了帘外两人的心。
终于停下来了,凌霄趴在地上蜷缩着不停颤抖,满嘴腥甜,不知是从胸腔里涌上来的,还是咬坏了牙齿。
皇后命人将她的头高高抬起:“这张脸,我看着就厌,给我毁了!”
凌霄的眼睛蓦地瞪大,一鞭又恨又准的抽上脸颊,从左眼到下颌,拉开一个长长的口子,凌霄终于吃不住痛大声喊出来。
一鞭又一鞭落下,混着凌霄痛苦的哭喊声,有人终于笑了。
*
金庭外传来吵闹声,皇后惊恐地问向亓克:“怎么回事?不是都安排好了吗?”
亓克也是惊讶,冲纱帘内行刑的宦官吩咐道:“速战速决。”一边朝外走去。
还未看清来人,一柄长剑已经直指胸口,幸而亓克反应快,半旋肩缩回身体,剑锋堪堪擦破胸前的衣服,修斯不给他反应的空隙,翻腕挺剑再刺,用力回抽时,血从亓克腋下涌出。
修斯并不恋战,闯进纱帘内,飞起一脚将抽出匕首的宦官踹到墙角,手起刀落,刚刚还逞凶斗恶的宦官便魂归西天。
“凌霄!凌霄!”修斯看着那片血肉模糊的裸背,不知从何下手,小心将她翻转,触及脸上三四道纵横交错的鞭伤时,他不仅倒吸一口凉气,目眦尽裂,抓过身边滴血的剑便朝亓克投掷过去,亓克赤手挡开长剑,手掌划开一道口子直达筋骨。
修斯的红衣士兵涌进金庭,将亓克团团围住。
皇后终于定下神来:“住手,金庭是皇帝后宫,你们是想造反吗?竟然手持利刃冲进宫中?都给我拿下!”
黑衣御林军立即反扑,两股势力扭打在一块,海恩急急忙忙赶来,看到修斯怀中进气多出气少的凌霄时,不禁老泪纵横:“这是造的什么孽啊!快去给御医看!”
修斯抱着凌霄往外走,不忘跟贴身宣令官说:“亓克趁陛下巡边,挑唆后宫纠纷,将他拿下,听候我发落。”
宣令官犯难:“这……陛下虽然将烙轩的兵权委任给殿下,但是皇宫内的守卫全部由皇后直接统领,殿下带兵闯入金庭已是蔑视天威,有造反之嫌,亓克身任判官一职,佩有神祭大人令牌,我们擅自拿下,到时候陛下回宫追究起来,我们恐怕是百口莫辩。”
修斯怒喝:“照我说的去做,陛下追究起来要杀要剐我一力承当!“
宣令官只得唱诺。
老太医看着凌霄的伤势不禁摇头。
“不管怎样,我只求她能够活下来。”修斯将染血的毛巾放在清水中漂洗,透盆清水立即变成一盆浓稠腥甜的血水。
老太医颤巍巍跪下:“可是,沈夫人脸上的伤,怕是一辈子都治不好了,对于宫中女人而言,毁了脸,就是绝了生路,您确定……”
修斯愤然踢翻那盆血水,暗紫色的袍子上溅开了一朵朵绛红的花:“她不是一般女人!没了如花似玉的容貌,她还有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你要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下来,否则,我第二个要了结的人就是你!”
老太医被吓得瑟瑟发抖:“殿下息怒,老奴一定竭尽全力。”
时间如同漏壶里的沙,一颗一颗落下得那般迟缓犹豫,画堂花谢添憔悴,乱红飘砌,滴尽胭脂泪。
月上柳梢头,修斯不知倦的守在床头,木刻一般盯着老太医命人撤下一盆盆的血水,端来一碗碗腾着热气的汤药,凌霄就像死了一般任凭她们摆弄。
天空翻出鱼肚白,绣云皆隐,露出一片苍灰色调,人流川涌不息的栖翠阁终于安静下来。
凌霄的脸被白绫层层缠住,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如同死寂的湖水,看不出任何生命迹象。
修斯忍不住俯下身去轻轻对她说:“凌霄,你一定不能死,你还记得:凤凰六百年集香木自焚后,从此不死不灭。”凌霄的睫毛轻轻颤动,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听着:就算你脸上带着鞭伤,就算活到满脸皱褶,齿牙脱落,佝偻了腰身,在我心中,你依旧是最美、最动人的,我不许你因此而消沉,我也不会因此而改变对你的真心。真正爱你的人,不单单爱你的花容月貌,更在乎的是你浑身散发的那种芬芳的气息。”
“论姿色,我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可是,这世间没有第二个女人能让我爱得如此死心塌地,因为,你是我在这个声色犬马的俗世中最纯粹的皈依。你的嗓音,不必歌唱,就足以让这世间最曼妙的乐音喑哑;你的身姿,不必舞蹈就已经舞尽这世间所有的繁华;透过你,我看到的是一片澄澈无垢的清平盛世,因为你心中有一片梅海,自生自长,兀自妖娆,不为俗世撼动,不为流俗左右。凌霄,倘若你因为脸上的伤痕而哭泣,那你就是不懂自己真正的美。”
修斯握住凌霄的手,将她的手放在她轻微起伏的胸口:“活下去,为自己!”
凌霄冰凉的手指渐暖,修斯帮她掖好被子,悄悄退出去,他手中紧握长剑,两道飞眉透着隐隐杀气,面目紧绷,步履坚定决然。
阿特不禁担忧的跟上去。
“回去!你拼死也得护住她,倘若她再有何不测……”长剑出鞘,寒光凌厉的划破微曦曙光,冰冷的刀韧如同一道光弧削过盆中嶙峋的珊瑚树,火星迸发,所过之处只余下一地绚烂的碎石。
阿特只得止住脚步,不无心惊的盯着他蓄满怒火的暗紫色背影。
海恩悄悄走了过来:“殿下肯定要去金庭寻仇,万一错手杀了亓克,出言不逊冒犯了皇后,到时候就算娘娘是遭人陷害,最终也是我们理亏,谋权篡位的罪名扣在谁头上都是必死无疑!更何况朝堂当中早有盛传三殿下跟娘娘有私情,想要密谋叛变以取而代之。现在陛下不在宫中,殿下派重兵围困金庭,已经落人口实,若再出什么事情,就算殿下是陛下最宠爱的亲弟弟,恐怕也有性命之忧!阿特,这儿有我守着,你快跟去看看,千万别让殿下做傻事!”想想又掏出一块丝绢塞给她:“万不得已之时,把这个给他!记住,这块丝绢决不能落入旁人之手,否则,三殿下跟娘娘都会有灭顶之灾!”
*
红衣军将金庭层层困住,黑衣御林军也非等闲之辈,将金庭团团把守固若金汤,两军对垒,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修斯拨开人群往内走,红衣军们纷纷跪下高呼:“殿下三思!等陛下回朝再做定夺!”
修斯置若罔闻一脚踹开金庭漆金大门,对着围上前来的御林军吼道:“挡我者死!”
众人迟疑着退后,一退再退,为首的军总突然单膝跪地:“殿下!金庭乃历朝皇后居所,中宫之首,若非国变,是不许任何人携利刃入宫的,可如今,您不但下令围困金庭,而且执剑入庭,罪已致死,您若是继续任意妄为,只怕龙颜震怒,祸及苍生!求殿下三思,撤兵请回吧!”
八月天的骄阳似火,从金庭郁郁葱葱的树梢林桠间斜落下来,平铺了一地惨淡碎芒,就像被修斯的长剑劈落的珊瑚,闪烁着舍生忘死的光辉。
修斯捏紧了剑柄,不为所动的说道:“陛下崇尚汉学,为图百家争鸣博取众长所以给了外族人可趁之机,如今他们位高权重,恃宠而骄,不但在朝堂上散播些辱没他人清白的谣言,还祸乱皇帝后宫,家不宁,国不安,我今天必然要手刃奸党,让陛下看清他阿谀奉承嘴脸下的丑陋心思!至于今日之事的后果,我若是有一丝胆怯,就愧对家族姓氏!”
“殿下,陛下出宫前曾招臣密谈,言辞之中最担忧的就是殿下。您年纪尚轻便手握重兵,自然招小人妒忌;您真情真性心直口快,自然受到口蜜腹剑之人的诽谤;您重情重义,心中自然有所牵挂,这些,对您的前程都是羁绊。陛下之所以让神祭大人同行,却让您一人带兵候命守护皇都,一则信任,二来,也是考验。这个时候,您千万要三思而后行哪,不要辜负了陛下的苦心!”
修斯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哪里还听得进劝说,急切切的打断:“多说无用,你让开!”
军总仍旧跪着不动,挺直脊背面无惧色,大义凛然的说道:“今日臣要是让殿下进去了,就是对陛下不忠!”
修斯耐心耗尽:“难道就你是忠臣,我就是佞臣!好,那我就给你一个尽愚忠的机会!”修斯挥剑,剑锋所及扑簌簌落下一片繁花,就在军总瞪着眼受罚之际,亓克突然出现,引开了修斯的注意力。
修斯冷笑:“出来的正好,受死吧!”
亓克原本负伤,一只胳膊全无战斗力,剩下一只也是赤手空拳,只能以退为进,引着修斯跑进金庭,绕着金庭三十三根浑圆金柱追击他。
修斯觉出他的心思,收住脚步不再追,站定了骂道:“你只会躲,算什么男人,有本事我让你一条胳膊,我们公平杀一场,拼个你死我活!”
亓克额头上渗出汗来,昨天修斯一剑刺破了胸肺,自己现在的伤势,相差的可不是一条胳膊,而是半条命:“殿下,你我同为人臣,倾心竭力都不是为了一己私利,现在霸业未成,大汉对图坦虎视眈眈,您身为图坦第一将军,不去开疆拓土,反而倒戈相向,说出去真是惹人笑话!是男人就不会鼠目寸光,为了区区一个女人斗得鸡犬不宁!”
修斯不禁笑起来:“攘外必先安内!我今日若不亲手杀了你,放你扰乱后宫,今后还怎么治国安天下!”
亓克倒退了两步:“殿下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其实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争风吃醋!”
修斯不再听他拖延时间,提剑追了过去:“随你怎么说!”
亓克躲闪不及被斜刺了一剑,脸色越发苍白,眼看着他的剑冲着咽喉而来,亓克心中竟不再挣扎:就算今天修斯不来寻仇,他日等大人回来也一定绕不过他,早在他决心致凌霄于死地之时,就已经看到了今天的结局,他这条命迟早都要为大人交付,今日一死,倒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了。
阿特咬牙飞身撞向亓克,两人滚在地上,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修斯收不住手,阿特拧着眉毛闷哼一声,匍匐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你!我说的话你全做耳边风,难怪她会受这么重的伤!你真是该死!死一百遍都不够!”修斯口中骂着,手中却小心翼翼不敢贸然拔剑。
阿特从衣服里摸出一方丝巾递给修斯,丝巾贴在胸口染了血,沁得上面字迹扭曲,修斯使劲辨认了一下,竟然是:“陪我一起活下去。”
修斯泪湿:“她醒了?”
阿特点点头。
“你别动,我给你找御医来。”修斯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搀扶住,阿特捂着胸口摇摇头。
亓克拍拍身上的尘土从地上起来:“殿下,您去看沈夫人吧,阿特交给我照顾好了。”
“我不会跟你拼命,却不代表我就此放过你了!”修斯将阿特横抱起往庭外走去。
阿特的脸上混杂着痛并幸福的表情:如果可以,情愿就这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