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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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山雨
一骑西来, 周诚随了刘彧星夜兼程,抵达未央宫时,灯火如昼。
进宫门, 刘彧没有分毫迟疑, 向增成舍而去。
增成舍偏僻, 与后廷九大殿隔了一段距离, 远远看去, 一室灯火宛如孤舟,孤零零地漂泊在未央宫这片看不到边际的江海里。
刘彧在殿门外伫立,轻轻叹了口气, 挥手示意侍卫不必通报。然而老旧斑驳的木门毫不留情地出卖了他,殿门“吱呀”开启的时候, 清河正喝完上次谢之琴留下的药, 听到殿门开, 迟疑一瞬,将药碗递给敛秋, 敛秋来不及顾及礼数,带着药碗从侧门先溜。
清河用茶水漱了口,唇齿间仍旧有些微微苦涩,也不知是药的苦味还是茶的涩味。
清河抚了抚小腹,浮起一个清清淡淡的笑容, 转身往殿外去迎接不速之客。
不想一转头, 刘彧正站在门口, 定定地看着她。
时间差得太远, 清河瞬间怔住, 方才知晓有来人的时候,千万种想法在脑中掠过, 独独没有这一种,关于刘彧。
刘彧静静地站在那里,也不出声,一身风尘还未及洗去,显然回宫之后直接来了此处。
清河恭恭敬敬地行大礼,“妾身见过陛下,陛下出巡归来……”
清河话还没说完,刘彧上前两步拉过她的手,把她拉到案边坐下,清和不解,一转头见有太医进来请命,“昭仪娘娘,请容臣为您请个平安脉。”
清河手猛然一缩,全然没料到刘彧会知道这件事,还会为此提前回宫。她本以为梁念容和刘彧都是一样的性子,梁念容必会为她保密,绝不会透露给刘彧分毫。
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对策,刘彧已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轻轻在她掌心点了点,以示宽慰,“听话,让太医瞧瞧。”
传的是太医院院判蒋兴,老太医须发苍苍,捋了捋胡须,上前两步,“娘娘还是让臣请个平安脉为好,身子重要。”
清河看向刘彧,与他对视一眼。刘彧眸中深沉如水,但偏偏有柔情软软化开来,让人不舍推开,清河终于乖乖摊开手掌,刘彧让开一步,让蒋兴来为清河诊脉。
蒋兴沉吟一会儿,若有所思,许久才点点头,“恭喜陛下和昭仪娘娘,是喜脉无疑。”
刘彧眼里有惊喜,却不是那种惊喜过望,显然是早早料到了这个结果。
蒋兴转头问清河:“娘娘月信有多长时日不准了?”
清河没料到刘彧完全不避这种场合,面上爬上一丝羞赧,低了头,声音也压低了几分,“有三个月了。”
“那正是了。”蒋兴环视四周,半晌才慢悠悠地向刘彧回禀,“娘娘身子弱,想来孕期初期反应不小,这几个月身子太过虚弱,还是应该好好养着,否则分娩之日恐怕会痛苦许多。”
多的话蒋兴也不再说了,开了方子直接交给周诚,刘彧对清河的上心,也是阖宫皆知的。
蒋兴方才出门,清河想起来大事,问刘彧:“陛下怎么提前回来了?”
“再不回来你岂不是还要瞒着我?皇后也是,这么大的事也敢瞒着朕。”刘彧似怒非怒,语气里带着点欣喜。
清河起身去为他斟茶,刚刚执壶,就听身后一声响动,转头刘彧已经倒在桌上。清河慌忙把茶壶一放,走近探看,刘彧单手捂着小腹,有鲜血缓缓浸染玄袍,染红刘彧的手。
清河往殿外看去,周诚正交代内侍去御药房拿药,一回头瞧见这阵势,也慌了神,急急忙忙进殿。
清河看他的反应,明白过来几分,强自镇定,吩咐周诚:“劳烦周公公,传圣谕,增成舍闭门不启,谁也不得进出。今夜陛下回宫的消息,立刻封锁,顺便,马上请蒋太医回来,他不能走。”
“这,这可是假传圣谕。”周诚迟疑。
清河回望刘彧一眼,看向周诚,“陛下醒来我自会请罪,还请周公公赶快,门口的侍卫也只有周公公使唤得动。”
“是。”周诚反应迅疾,明白其中关键,也不敢怠慢,立刻应下来。
周诚正要出门,又被清河唤住,“周公公,尤其留意合欢殿和太尉府,若有半分异动,调禁卫军。”
周诚脚步一顿,拱手领命,利索照办。
周诚这边刚走,清河忙唤敛秋进来,与她一同将刘彧搬至榻上。清河犹豫半晌,伸出手去解刘彧的腰带,指间微微发颤。
鲜血浸染上她发白的指尖,敛秋在一旁劝她:“娘娘,要不还是奴婢来吧,娘娘孕期还是不要近血为好。”
清河没答话,嘴唇微抿,轻轻挑开刘彧衣襟,伤口太深,已经微微结痂,但风餐露宿牵动伤口,伤口再度破烈,鲜血还带点墨色,余毒未清。
正巧蒋兴被追回来,瞧见这种情形,也顾不得大礼,连忙上前替刘彧清洗伤口。清河让到一旁,等蒋兴忙活完一阵,这才问他:“蒋太医,陛下伤势如何?”
“这,”蒋兴犹豫,见清河目光灼灼,不忍欺骗,只好看向敛秋,“臣有些话想单独对娘娘说。”
敛秋知趣,行礼退下,蒋兴这才道:“娘娘要做好准备,陛下若是今夜能够醒来则是万幸,若是,若是今夜沉睡,恐怕……”
清河手掌慢慢攥紧,有一瞬钻心的疼,不知不觉,爬上心尖,声音有些微微发颤,带着点不可置信,“太医这话什么意思?这可是诅咒君上,该治大不敬之罪。”
蒋兴跪地,“娘娘息怒,臣方才已询问过周公公,陛下之前中毒已深,却一意孤行非要策马飞奔回京,西凉至长安路途奔波,牵动伤口,余毒发作,比之当初更为可怕。”
清河愣了,看向刘彧,捂了捂胸口,神色如常,“既然如此,劳太医赶紧为陛下开方子拿药,要快。”
“是。”蒋兴不敢怠慢,纵然自己身子骨也老得不利索了,仍旧是连滚带爬地去外殿开方子了。
若是刘彧今晚有个三长两短,他定然也难逃一死。
清河在榻前坐下,敛秋和晚晴在侧殿为刘彧熬药,清河怔怔看着榻上的刘彧。
手指轻轻抚过刘彧眉眼,剑眉星目少了平日的一分凌厉与英气,添上一分沧桑与疲倦。
清河微微有些发怔,回忆涌进,她第一次在和龙宫宫墙之上见到的他,玄袍之上,针脚细密,绣的是龙纹。
临池观里,第一次和她共寝而眠的他,肌肤相亲,交颈而卧。
敛秋端药进来,看见清河的模样,神色不自觉地起了变化,“娘娘怎么哭了?”
“有么?”清河一急,也顾不得礼仪,不自觉地往脸上一抹,触感温热,竟然真的有泪。
敛秋犹豫,大着胆子问:“娘娘,陛下是有什么不好么?”
“哪里有什么不好?”清河低声训斥,接过她手中的药碗,“别乱说话,宫里可是个能乱嚼舌根子的地方么?”
敛秋乖乖闭嘴,清河摆手示意她下去,这才舀了一勺药,轻轻放到嘴边吹了吹,喂给刘彧。
刘彧眉间快凝成川字,一碗药没咽下去几口,大多数顺着颊边留下,清河忙拿了手帕替他擦着。
往殿外望去,九大殿灯火熄了一大半,独独椒房殿远远还亮着灯火。
有内侍过来向素芸传了消息,素芸慌慌张张地向梁念容禀报:“娘娘,有消息,陛下回宫了。”
“陛下回宫了?”梁念容将手中药碗一放,“也没人提前通传过。”
素芸心下挣扎,没接梁念容的话茬。
“有话没说完?”梁念容看她一眼,心下明白几分,“陛下回宫去哪儿了?”
“这……”素芸低了头,焦灼不安,“陛下一回宫便去增成舍了。”
梁念容吸了口气,神色黯然,“也罢,那便不去打扰陛下了,歇息吧。”
“娘娘。”素芸唤住梁念容,“陛下回宫的消息是张正将军送过来的,张正将军说,说……”
“说什么?”梁念容忍住不适,带了点呵斥的意味,“有话就说,别遮遮掩掩的。”
“张正将军说,陛下一进增成舍,周公公便传下了封锁陛下回宫消息的指令。”素芸担忧地看梁念容一眼,“张正将军为感王爷当年提携之恩,特意派人来禀告娘娘。”
“封锁消息?”梁念容眉头紧皱,颇有些不解。张正如今接替赵衍掌宫廷戒备,这消息必然不会假,但刘彧为何会封锁消息,着实奇怪。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梁念容想了想,起身,“算了,伺候洗漱吧,陛下心里,始终是向着赵昭仪的。”
*
喂完药,刘彧犹自昏睡不醒,清河拿了药碗出来,殿门紧闭,颇有些山雨欲来的阵势。
敛秋在阶下叹气,没发觉清河出来,清河看了半天,才出声:“怎么了?”
敛秋被吓得不轻,回头时脸色煞白,“没怎么,奴婢忧心陛下。”
“忧心陛下?”清河冷哼一声,只觉好笑。
“娘娘,”敛秋急了,跪倒在地,“娘娘,奴婢方才听闻,陛下这次是带着龙骧将军夫人一同回朝的,陛下又在西凉受了这么重的伤回来,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你听谁说的?”清河目光扫过来,凌厉如刀。
敛秋焦灼,“方才随禁卫军去御药房时听他们偶然提起的,都是陛下亲兵,想来不会错。”
“陛下亲兵会乱说话?”清河嘴上如此说着,心下却已经动摇了,望了一眼长夜,回了神,“敛秋,想办法给新兴郡侯府带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