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后
作者:月临 | 分类:言情 | 字数:17.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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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前尘
刘彧低首认真看着奏折, 谢之琴心不在焉地研着磨,时不时地偷瞟刘彧一眼。
刘彧没抬头,随口训斥一句:“墨汁都快溅出来了, 别忘了礼数。”
“是。”谢之琴收回目光, 却没听刘彧的话, 更为僭越, “敢问陛下, 若是赵昭仪这般瞧着陛下,陛下也会生气么?”
刘彧执朱笔的手一顿,抬头看谢之琴一眼, 颇有些深意,“你什么意思?”
“臣妾幼时随父亲读过些医书, 昭仪娘娘如今尚在孕中, 忌心思忧虑, 增成舍也断非可以久居之地。”谢之琴抬头,迎上刘彧的目光, 清澈中带点凄然,“陛下既然始终向着昭仪娘娘,何苦为难自己也为难娘娘?”
“谢芳仪,话过头了,再过就该受罚了。”刘彧重新埋头, 随手写下两句朱批。
“陛下这半月来常召臣妾, 又晋臣妾位份, 不就是给昭仪娘娘看的么?”谢之琴笑笑, 没管刘彧重新扫过来的目光, “皇后娘娘说,臣妾与昭仪娘娘相像, 很是得陛下欢喜。”
“可臣妾自己知道,陛下心中,从来没有过臣妾一分。”谢之琴勾起一个戏谑的笑,“陛下急召龙骧将军回朝,不也是为着和昭仪娘娘赌气么?有时候,陛下还真像个孩子呢。”
刘彧朱笔拍下,墨汁溅上折子,溅染出一幅泼墨图,“谢芳仪再敢多说一个字,就去增成舍陪着赵昭仪吧,反正芳仪心中也时时刻刻念着赵昭仪。”
“按脚程,龙骧将军今日也该到了。”谢之琴无惧,“臣妾与昭仪娘娘交好,不惧这些,陛下要罚便罚,但不要与昭仪娘娘生了罅隙才是。”
话音刚落,刘彧斥责的话还没出口,齐振匀通传的声音已到:“龙骧将军到。”
刘彧示意周诚一眼,周诚领命去传。
谢之琴欲要避忌,刘彧往里间一指,“里边待着吧,不必走了,一会儿留下用膳。”
“是。”谢之琴行礼告退。
刘彧叫住她:“好好想想,识时务些,别乱趟浑水,太史令家的女儿断非可以小觑之辈,别连累了谢大人。”
谢之琴脚底发软,屈膝行了个礼,退到里间。
赵衍进殿,一眼扫到谢之琴未及隐去的裙裾,目光变了又变,跪地行礼,“臣参见陛下。”
刘彧连寒暄的心思都没有,直截了当,“长安的事情都知道了?”
“听说了。”赵衍点点头。
“你怎么看?”刘彧随口一问。
赵衍料到有此一问,一早准备好了措辞,照着腹稿挨句念出来:“陛下圣明,自然是严处太尉党羽,以儆效尤就是。”
刘彧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做戏,“朕没问你这个,朕问你,新兴郡侯和赵昭仪如何处置?”
赵衍抿唇,跪地行大礼,“兄姊有罪,臣亦不能幸免。陛下若要降罪,臣定不敢推辞。还请陛下顾念昭仪娘娘腹中孩儿,饶恕昭仪娘娘。”
“当真是姐弟情深。”刘彧心里越发不是滋味,挥挥手,“你且先去瞧瞧她再说。”
“这……”赵衍怔住,断没料到刘彧会是这种反应,“昭仪娘娘尚在孕中,外臣前往,怕是不大合适。”
“去吧。”刘彧心烦意乱,“让齐振匀跟着你去就是了。”
赵衍欣喜过度,谢恩离去。
刘彧起身,越发不耐烦,对着书桌就是一脚,“她心里就只有你。”
*
齐振匀提前派了人进来知会,清河惊喜之下也没忘记礼数,唤晚晴打了帘子才召见赵衍。
赵衍进殿,隔着帘子,瞧见清河影影绰绰的身形,一颗心落下半截,“昭仪娘娘可还大好?”
“无恙。”清河有些倦怠,“将军如何?”
“无恙。”
简单二字,相对无言,分别不过数月,却觉着,如今只要无恙,就已是万幸。
“昭仪娘娘何苦为了臣与陛下离心?”赵衍声音有些低哑。
清河默然,起身,掀开帘子,看了侍立在门口的晚晴和齐振匀一眼,吩咐道:“都出去。”
齐振匀猛然抬头,盯着清河,没出声,也没动静,晚晴倒是悄然退下了。
赵衍抱拳,“娘娘,这不合礼数。”
“哪有那么多礼数?”清河目光扫向齐振匀,“陛下还能有什么招?都是庶人了,还能怎么办?要赐死么?”
清河定定地看着齐振匀,吐字极慢:“我让你出去。”
齐振匀面子上挂不住,躬身退下,“昭仪娘娘可别后悔。”
清河到门口环视一周,齐振匀远远守在院子里,目光时不时往这边瞟,清河勾勾嘴角,“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殿门一关,旁若无人,清河拉过赵衍的手仔细瞧了瞧,“阿衍你当真没事?”
“没事。”赵衍低头看清河,“阿姊别担心了。”
“陛下在西凉负伤,以他的疑心,能这么轻易放过你?”清河只觉着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赵衍迟疑,“我也想不明白,陛下当日醒来就急匆匆地要回宫,当日之事查也没查,确实不像陛下的行事风格。”
清河起疑,“陛下一回宫直接来的这儿。阿衍,当日陛下可有收到长安的书信?”
“没有。”赵衍仔细回想了一遍,再三确认,摇摇头,“当日陛下一整日都在微服探访民情,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这就怪了。”清河喃喃,梁念容没有告诉刘彧她有孕的消息,刘彧为何会知道,甚至会不顾重伤赶回来。
赵衍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阿姊,我想问问,当夜阿姊为何会让郡侯拦下雅萱?”
清河一愣,神色黯然,不想多说,语气有些敷衍,“当夜变数太大,怕伤及雅萱。”
“是么?”赵衍脸色不大好看,一身风尘未及洗去,被这般敷衍伤了心,“雅萱本来就是陛下带回长安以牵制臣的,阿姊这么做,不就是明摆着告诉陛下,臣有反心么?”
赵衍顿了顿,退远两步,“阿姊是想用我的命来为陛下祭旗么?”
“你说什么?”清河眉头皱紧,不敢相信自己会听到这样的话,“阿衍你竟然怀疑我?”
“阿姊心中,不是早就偏向陛下了么?”赵衍苦笑,“从阿姊为臣择雅萱为妻的那天起,阿姊的心难道不都是在陛下身上了么?”
清河喃喃:“阿衍你说什么?”
“臣说,还好那夜郡侯没有行动,若是当真如昭仪娘娘吩咐,那么娘娘今日见到的,怕就是臣的棺椁了。”赵衍笑笑,“不对,以陛下的性子,怕是连棺椁也没有,能有个衣冠冢就不错了。”
清河满脸不可置信,她想过刘彧会怀疑她,甚至会杀了她,但独独没有想过,她这一辈子最牵挂的人,竟然会误会她,怪罪她。
清河眼眶有些发红,但没有眼泪,迎上赵衍的目光,颇有些嘲讽,“阿衍你是怀疑我拿你做棋子?”
赵衍一愣,再度退远两步,“难道娘娘不是这个意思么?冯又安一除,冯映薇一倒,外戚后患一除,娘娘居功至伟,又有身孕,这孩子,若是个男孩儿,可不就是铁定的太子了?”
清河抿紧了唇,有腥咸的味道从唇畔传来,迫她清醒。
赵衍接着道:“可是,娘娘失算,没料到皇后会在这关头有了孩子,皇后母家可是端豫王府,娘娘拿什么去跟皇后争?娘娘不是和茂德才人交好么?以为陛下会顾念旧情?殊不知陛下可是个薄情人,臣方才在宣室殿见着谢芳仪了。”
谢之琴终成芳仪,清河原本胸口逼仄得憋闷,喘不过气来,这会儿却悄然松了口气。
“阿衍,难道我要拿整个赵氏为他燕国天下陪葬么?”清河彻底掩了情绪,看不出来悲欢,连语气都恢复成平素不冷不淡的样子,“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人?”
“难道娘娘不是这种人么?”赵衍突然笑起来,在空旷的殿内形成回声,久久盘旋不去,“娘娘当年可不就做过这事了么?咱们国破家亡,母后惨死,兄长成为阶下之囚,不都拜娘娘所赐么?”
“只是可惜,当日我们以为刘彧至少会封你个妃位的,结果呢,这么多年了,他心里又有几分看重你?”
“什么意思?”清河彻底愣住,“阿衍你把话说清楚。”
“娘娘忘性可真是大。”赵衍淡淡扫了她一眼,敛了笑意,“这些年没人在娘娘跟前提过,娘娘就当真忘了么?娘娘可别忘了,永安十八年,父皇驾崩的时候,整个赵国的边境布防图可是娘娘您亲手交给刘彧的。”
“什么?”清河捂住胸口,脑海中空白一遍。
母后对她又爱又恨最终直接不见她,敛秋欲言又止,赵褀对她压抑的恨,刘彧对她没来由的歉意与放纵,甚至阿衍这些年压抑的不甘,林林总总,跨越了四年时光,终于串在了一起。
“阿衍,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指甲嵌进血肉,却感受不到疼痛。
赵衍声音里透着些凄然,“当年宫人都说母后最宠爱的是我,却不知在她心里,最像她,只有你这么个女儿。当年母后就看出来刘彧必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必会拿布防图行不义之事,怕你日后伤心,才想了法子令你忘却前尘旧事。结果呢?娘娘多年过去,死性不改啊。”
“皇兄励精图治多年,辛辛苦苦改变边关布防,结果还是没来得及。”赵衍似乎有些说不下去,“娘娘以为,他这个亡国之君当得甘心么?燕国凭什么短短数月能直捣邺城,这些年娘娘就真的没怀疑过么?”
清河颓然坐倒在地。
赵衍没去扶她,“阿姊,我从来没唤过你一声皇姐。长姐如母,你在我心中,就是我的阿姊而已。可你呢,一次又一次,有把我们当至亲么?”
清河依旧说不出话来,低低啜泣出声。
“阿姊,你就那么喜欢刘彧?为他抛家弃国都在所不惜?”赵衍负手,“那好,算弟弟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必将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