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刀与帝王座
作者:陈三年 | 分类:言情 | 字数:15.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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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借粮遇险
鸽子通体灰白,看在沈靖眼里却是不招人喜爱的样子。同时他心中还有个疑问,暗阁在京中布防那么久,说是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这么大的鸽子,难道暗阁集体眼瞎?
徐三娘在看到鸽子的一瞬间非常惊奇,她轻轻的抚过鸽子的羽毛,刚要说:不知谁家的鸽子走丢了。
却瞥见鸽子灰白的脖颈上有指甲大的嫣红,一瞬间想到了广安县梨花街上王二牛的妻子,是了,她爱养些鸽子,还托过自己照看过王二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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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鸽子,极有可能是陈巽放来的。
如此一想,再不犹豫,伸手向鸽腿上取出叠成长条的信。
展开,只有寻常信纸一半大小。徐三娘边看脸色愈加阴沉,到最后把信给沈靖的时候,已经是黑云压城了。
“是写给你的。”
信上并无多言,只是简单陈述了广安县三个月来的旱情,称若是撑不住,便向临县永安借粮,皇上不用为难。
陈巽没说奏折被扣的事,沈靖却也猜得到,陈巽是该有多无奈才选择用鸽子传信的方法。
翌日早朝,沈靖称自己昨日做梦,梦见龙王不给北地降水,于是自己把龙王大骂了一顿。醒来觉得北方可能确实有旱情。不知道众位爱卿有何高见。
众位爱卿眼观鼻鼻观心,哪里有什么高见,还是俞伯岚说这是皇上您圣心照耀,连龙王都不敢不听您的话,这是万民之福啊,想来今年定不会有旱灾。
沈靖的众位爱卿连忙附和。
沈靖巡视一圈,道:“状元陈巽自当了广安县令后便再也没有给朕上过奏折。读书人嘛,心气高,朕也不在乎。可朕却不知道广安县的人民过得好不好。”
看了看默不做语的俞伯岚,又看了看角落里一点儿都不起眼的陆春秋,道:“陆春秋陆爱卿,你和陈巽有同榜之谊,你代朕去看望看望广安县民如何?”
陆春秋没想到皇帝非但没有提俞丞相私扣奏折的事,反倒是让自己这个俞党去广安县,一时猜不透皇上的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不敢作答,只说:“陛下圣明,臣和陈巽确实有同榜之谊。可臣供职刑部,实在是与巡查灾情无干。”
沈靖道:“不相干,朕任命你为钦差大臣,你只放心去就是了。——只是,朕叫你去却不是巡视灾情,广安并没有报灾,何来灾情一说?朕只是许久没有广安县的消息,着实惦记广安县民,这才叫你去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陆春秋即使不想,也少不得要去了。于是跪下接旨。
下朝后,陆春秋便到了俞府。
见着俞伯岚,常红刚刚端上茶来,陆春秋便道:“俞相这次可是定要帮我!”
俞伯岚道:“何事?”
陆春秋连忙压低了声音道:“俞相你知道,这广安县确实有灾情。圣上派我为钦差大臣,却又不叫我巡视灾情,这可怎么说?”
俞伯岚喝了口茶,叹道:“你只管听皇上的就是了。”
陆春秋摸不到头脑。自从他抛弃了本心,趋炎附势跟了俞相以来,就不再是之前那个敢作敢当书生意气的陆春秋了,做事之前总是要放在心中称一称,算一算,这么做到底值不值,怎样才能获取最大利益。
人若是丢了良心,是很容易的一件事,没有想的那么难。
沈靖的意思,俞伯岚自然是知道的。他恼自己私扣奏折,更恨自己有着私扣奏折的能力。
沈靖定是知晓了广安县的灾情,他知道,却不能说破,打破和自己的平衡。于是只好借视察民风的由头派人去广安,偏偏选中了自己这边的陆春秋。若是陆春秋包庇灾情,等灾情曝光后俞伯岚便少一臂膀;若陆春秋如实上报,那便是对俞伯岚不够忠心,沈靖不动他,俞伯岚也是留不得他的。
无论如何,陆春秋都会成为弃子。这是沈靖所想,俞伯岚却不想叫他如愿。
可俞伯岚忘了,沈靖最大敌手,是他,而沈靖此举的最终目的,也是他。
私压奏折,弃一县之民于不顾,这个罪名,以前的俞伯岚自然不怕。可如今沈靖早已对发难,这罪名能不能安在俞伯岚身上,怎么安,就大有门道了。
沈靖只盼着陈巽有能力多撑些时日。
陈巽是很想多撑些时日的。可三月无雨,流言大街小巷都是,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他没被龙女收去,先被愤怒的百姓收走了。
这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陈巽带着陈小莲上了路。
他们的目的地是永安县,目标是访亲兼借粮,后者比较重要。
二人雇了一辆马车,没有车夫,陈小莲就自告奋勇的赶起了马车。
到得永安县,先是找到了那个舍弃了妹妹的陈小湖,陈小莲对他大加批判,声泪俱下,陈小湖当即觉得自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简直不应该存活于世,理当自裁谢罪。
在他拔刀霍霍向自己的时候,陈巽又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他知道原来除了自裁谢罪还可以换一种方式弥补过错。
那就是,说动县令楚云生,借粮给陈巽。
看到陈巽这样对陈小湖,陈小莲就一个感受:果然状元郎是不一样的!
她哥哥陈小湖也算是个读书人,屡试不第,后来被楚云生发现做了师爷,便一直对楚云生心存知遇之恩,很是忠心。
由他出面,不怕楚云生不借粮食。
谁知到知县府,楚云生却不在,说是今日是他亡妻的忌日,上山烧香拜佛斋戒去也。
不过仆人说楚县令猜到今日会有贵客造访,于是留了一张纸条。
陈巽打开一看,仰天大笑,纸条上说借给广安一千石粮食,凭这张纸条找陈师爷领粮。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陈小莲都替陈巽松了一口气。
可他们都忘了,天上掉馅饼也要嘴能张得那么大。
当天下午,陈小莲赶着马车拉着陈巽,陈小湖在后面指挥一对军士压着一千石粮食,浩浩荡荡的回广安县。
一路莺啼燕舞好不快意。
他们不知道此时广安县衙内,钦差大人陆春秋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再往前行,便是广安县地界,陈小莲从马车中伸出头,对后面喊:“哥哥,前面就是广安啦,你回去吧!”
陈小湖也喊:“不急,我把你们送到县衙再回去。”
就在这时,陡然生变。
只听呼啦啦一片马蹄声,喊叫声,前面黄沙漫漫,驾车的陈小莲不禁挡住了眼睛,陈巽一把将她拖进车里,挡在了她前面。
陈巽的面前,是黑压压一片人马,多,只知道比自己身后压粮食的兵士多得不知几倍。
陈巽的第一个反应是粮食,不能让他们夺走粮食。
他回头大喊:“陈小湖,保护粮食快撤!”
但他忘了陈小湖也是个读书人的事实。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陈小湖现在很想指挥兵士快撤,可他的马受惊了,于是,他屁股着地摔了下来,晕了。
陈巽猛然想起,永安广安交界处,二十年前,自己的父母不就是在这里遇的贼人?而徐老汉的妻子,不也就是在这里丧命?
果然天道好轮回。
只是不知当时仅仅有五个匪徒,如今为何有这般阵仗,这些土匪,和当年那几个匪徒到底有没有关系?
电光火石之间,陈巽转过无数个念头。
为首的大汉骑在马上,是个标准的土匪相貌,头发胡须皆微虬,身上穿一件黑色短打,看不出年龄。
他身后跟着两人,骑着马分列两侧。
左边的身材很瘦,却绝对不弱,他那只流星锤只怕有千金重;右边的却是个书生打扮,只是一双细长的眼睛看人却没有半分感情,好像在打量器具一般。
瘦子对大汉道:“大当家,劫不劫?”
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绝对不是男人的声音。——原来这瘦子竟是个女的。
大当家没有回答,驱马上前,先是看了看后面的粮食,连看都没看那几个瑟瑟发抖的军士。然后调转马头,看了看陈巽和被他护在身后的陈小莲。
陈巽脸已经被烟尘抹黑,却傲骨依旧,身子挺直;陈小莲虽怕得发抖,却是一滴泪也没落。
大当家饶有兴致的打量这两个人。
书生也骑马赶来,对大当家道:“那几个兵士放了吧。这人能押着那么多粮食,还有兵士,只怕是官,留不得。”
大当家点头,后面的小喽啰上前将几个兵士打得落荒而逃,也不去追。
终于,陈巽开口道:“好汉。你们身在此地,想必也知道今年永安大旱,这一千石粮食,是我从永安借来的救命粮。我的性命无关紧要,还望各位绿林中的豪杰,能在我死后将这些粮食运回永安,以解灾情。”
书生嗤笑:“永安旱不旱关我们甚事?你死了之后,我们定是将这些粮食据为己有,送回永安?你当我们是慈善堂的吗?”
言罢大笑。
瘦子却道:“性命无关紧要吗?那你身后这位姑娘的性命,也是无关紧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