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明蓦地转头，便看到卢黎在树影后，月光微弱，那人若隐若现的，活像个鬼影子。

“是你。”李月明语气不善。

卢黎从树影处走了出来，月光如水，洒在李月明身上，她的眼睛，因着哭泣过，似水洗，明亮发光，眼眶有微微红，惹人心疼……

卢黎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确实是世间少有的好颜色。

“想不到，你竟然为了你的夫君，做到如此地步。”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骄横的富家小姐，没想到，却能千里迢迢为夫请军……

“你都听到了，”李月明语气肯定。

卢黎点头，“抱歉，无聊走到此处，没想偷听你们讲话。”

“想与不想都听到了，”李月明转头看他，“怎么？没办法给定王送信，苦恼的睡不着吗？”

卢黎苦笑，“我要怎么做，你们才会相信我与定王没有交集。”

“什么都不要做，商人利益为根本，参政，不是明智之选。”

风起，竹林动，女子没有望他，语气悠长又深远……

难得的，她没有回头呛他……

“我很好奇，那栗督主究竟是何男子？能让你为之奔赴千里。”

卢黎望着眼前瘦弱的女子，他似乎看到了她另一面，坚韧，顽强，隐忍又强大……

提起栗青，李月明被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连带着，她的语气都变柔了许多，

“他啊，初识冷冰冰的，话很少，不会哄人，外面都传他是阎王，可是，你可见过他？”

李月明慢慢陷入回忆，不等卢黎回答，她又自顾自说道：

“你见到他都想象不到，那样白面小生一个人，竟是东厂督主，他啊，长得可俊俏……”

“慢慢相处发现，他总是在偷偷对你好，我对人说不想自己用膳，他便得空就跑回来陪我，

我父亲为官清贫，我的首饰，都与那些真正的贵女有差别，后来他知晓了，你看，如今我的首饰都是独一份，宫里娘娘都羡慕，

他为我，得罪了定王，惹怒了皇帝……”

李月明声音越来越哽咽，以至于最后竟微微颤抖起来……

“他啊，在我离开他之后，还偷偷往我包袱里塞了好多钱……”

卢黎望着眼前无声哭泣的女子，竟有霎那晃神，若是他，定不会让一个女子如此哭泣……

“你说的，跟我所知道的，好像不是一个人，”卢黎挑动着气氛，“若有缘去京都，我倒想看看这传闻中的栗督主究竟是哪副模样？”

李月明转哭为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啊，那到时候我会告诉夫君你之前如何欺负我，他会帮我出气的。”

卢黎也跟着她笑了笑，“小事，多买几副伤药而已，我可是鼎鼎有名的江南盐贩子。”

小院深处，两人身影不远不近，笑声又兀自传来，这一幕，正好映在了转头回来找李月明的长济眼中。

——

京都

东厂

“督主，长济来信。”

顶着“准督主”头衔的长风似乎较原来苍老了些，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在看到周煜时，恨不得拧成疙瘩……

“哟，长督主，有失远迎……”

周煜乐呵呵的给他打了个招呼。

长风眼略斜，似是瞪了他一眼，如今，他连装都懒得装，“你一锦衣卫指挥使，在东厂对我说有失远迎？大白天的喝多了？”

“哈哈，”周煜挑眉大笑，“也是，在督主地盘对督主说此话，该打该打……”

“……”

长风结结实实的瞪了他一眼，“亏我之前还以为你们这种富贵人家的公子清贵风度，什么芝麻什么树的，都是狗屁！”

周煜愣，“什么芝麻什么树？”

旁边栗青执杯轻饮，眉眼不抬，口中吐出四个字，“芝兰玉树。”

周煜嘴角抽了抽：“……长督主好学问……”

长风瞪眼，“你……”

栗青将杯子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长风霎时闭嘴。

“正事。”

长风低头看了看双手，嘶，那封信还在自己手里，“督主，长济来信了。”

“念。”

“是……”

长风展开信，

“督主亲启：荣王需料理荣州，无法如时启程，归期待定，夫人在荣州，现居荣王府内，一切安好。

另：夫人与一男子交往甚密，是杀是留，请督主吩咐，急，速回。”

京都一连几日阴天，细雨绵绵，窗边的海棠还带着雨滴，摇摇欲坠……

“……”

周煜听到信中说到夫人在荣州时，心道小月亮这下算是自己暴露了，跟他无甚关系了……

他转头望了望栗青，那脸色与一般无异，看不出任何变化，目光往下，那执杯之手略顿，他点头，甚是满意……

又听到，小月亮与一男子交往甚密时，心里犯了嘀咕，莫非，远在他乡，这小月亮还能带着栗青的崽不守妇道？

事已至此，便听到最后，待听到是杀是留时，他略顿，又一想，去的人是长济，情有可原。

“督主，信怎么回？”

长风惯会看眼色，那眼睛偷掀起来，瞄了栗青两眼，没瞄出什么门道。

“荣王需速回，”栗青神色平静，声音没有一丝起伏，“其他，勿多事。”

长风：“……是”

凉亭内一时无话，周煜默默吃着点心，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抬头，望向长风……

不是错觉……

“你有话便说，眼眨的都快抽筋了……”周煜装作看不懂长风的暗示，故意大声对着长风说道。

栗青闻言抬头，看向脸色不善的长风，问：“还有事？”

长风头似鼓般摇晃，“无事，”

“那还不走？”栗青望向他，“等着用晚膳？”

“属下这便……”

“这你还看不出来？”周煜表情夸张，“长风是想问，小月亮那儿，你怎么想的？真不管？”

长风闻言，当即摆手，“属下没有，属下没这意思……”

“你有！”

“我没有！”

“那你朝我眨什么眼？”

长风语塞，“反正我就没有那意思……”

周煜：“堂堂七尺男儿，你说话就说话，朝我撒什么娇……”

长风嘴一抽：“……”

栗青望着耍宝的二人，打断道：“二位想听什么？既已和离，婚丧嫁娶各不相干……”

一双眼睛无波无痕，轻飘飘扫过二人，“怎么？她嫁人我还得出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