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一块额头已经血肉模糊，伤口上面全是凝固的血块和黑泥，祤芫嘴角一瘪，差点哭出来。

“你是不是很疼，对不起，上次说你有善报，结果还是成了这样。”

矢枂听着，也大概明白了地上的人应该就是祤芫前几天遇上的那人，一时又想要叹息。

他的蠢妹妹，三番五次遇到这人，又屡次出手相助，这下来看，倒真成了因缘了。

这人本应被那群人在今日打死，祤芫恰好路过相救，不就成了他的善报吗？

矢枂知道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却还是不死心地淡定问道。

“既然救了人，那我们就走吧？”

祤芫果不其然摇摇头，把少年从地上扶起来，连自己喜欢的裙子变得脏兮兮也不顾了。

“不行，他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不能丢下他。”

“那你要看小狗还是要帮他？如果帮他，就没有小狗了。”

矢枂半是诱哄，祤芫却没有丝毫犹豫，直直答道。

“不要小狗，要他！”

矢枂真是想扶额，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真是再一次出乎他的意料了。

“祤芫，今日你帮了他……”

他皱皱眉，在凡人面前，又不能暴露太多东西，只得提醒。

还没说完，祤芫已经抬起头，急冲冲说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已经想好了。”

就算分走些她的气运也没关系，她也不缺那一点气运，他明明就该有善报的。

矢枂叹了一口气，干脆也走过来帮忙。

事情已成定局，再强行扭转也只是无用功，反而会适得其反。

两人没再往前走，去看狗的计划也泡了汤，取而代之的是救了个人回客栈。

矢枂请来了最好的医师为少年治病，少年洗干净了躺在床上，模样竟是一等一的俊俏。

尤其那双漂亮的眼睛，眼尾天生下垂，都不用刻意去凹，光是看人一眼，就足以让人心软。

矢枂心叹，他这妹妹倒是好眼光，随意挑个乞丐都能挑到这么好看的。

果不其然，祤芫看到他眼睛就亮了，本来就对他亲近，这下更是凑到少年床边，嘴就没停下来过。

“你饿不饿？渴不渴？还困吗？脑袋晕不晕？是不是很痛啊？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才刚睁开眼睛，迷蒙地看了一圈，就被她这接二连三的问句弄得愣住。

“祤芫，他才刚醒……”

矢枂坐在桌前，没有要询问少年的意思，只是无奈道。

祤芫只得消停了嘴巴，捂着嘴睁大眼睛看着还晕乎着的少年。

“谢谢。”

半晌，少年才像想起前因后果一般，嗓音嘶哑，掀开被子起身要下床和他们道谢。

祤芫哪能真让他生着病就马上下床，一只手急匆匆把他按了回去。

他只感觉一股大力把自己按在了床上，略微惊讶地看过去，对上祤芫无辜可爱的大眼睛，她软软道。

“你好好休息，不用起来说谢谢了。”

刚贴心地说完，就听见床上的人开始剧烈咳嗽，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着急，用力太大，把人按得太紧。

“对不起，我……”

“没关系，此次大恩，我定会报答。”

他说话断断续续，却还是强撑着说完，睫毛颤抖，像是有些无措。

她看起来软，没想到力气竟这么大。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人会重新返回来救他，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以为那日不过也是戏言。

只是他那日虽说得好，那女子要被带走的时候，他还是咬咬牙扑了上去。

那时，大概也是心存侥幸，心里想着，若世上真有善报，定不会让他尸骨无存。

如今他信了，他真的遇上了善报。

“那我去给你端药！”

矢枂端着一杯茶，喝不下去了，祤芫又是端药又是倒水，勤快得跟个小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他作为哥哥还没享受到这等待遇，她倒是和这个捡来的小乞丐天生亲近。

目光幽幽落在少年身上，还没说话，祤芫已经端着药美滋滋小跑了进来。

跑个腿，跟捡了什么便宜似的，矢枂摇头喝茶。

“你快喝药，喝了药就能很快好了。”

祤芫小心翼翼拿起勺子要给他喂药，被他不好意思地偏过头。

他明明年长许多，怎么可能让小孩子来给他喂药。

“我自己来就行了。”

祤芫没有理会他的请求，把勺子往前递了递，他的唇碰上带着苦味的药，还是迟疑着张嘴喝了下去。

有了一就有二，祤芫也学会了闷声做事，只把勺子往少年嘴边放，他虽然面色为难，却也乖乖喝了下去。

等一碗药终于喝完，少年不易察觉松一口气，时间仿佛格外漫长，尤其顶着矢枂越来恐怖的目光。

正准备道谢，嘴里突然被塞进一块东西，祤芫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唇瓣，又很快收了回去。

少年呆愣住，下意识抿唇，感受到唇齿内蔓延开的甜意，呆呆坐在床上，好像忘记了反应。

“甜不甜？吃块糖，刚刚的药就不苦了。”

他从没被这样对待，一时不知道反应，人生中感受到的寥寥无几的温暖，竟还是她这个只有两面之缘的陌生人给的。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祤芫对名字有种莫名的执着，问了几次没问出来，却还是坚持问到底。

本来觉得他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下次再问，却没想到他垂眸片刻，答道。

“我没有名字。”

祤芫惊讶得瞪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没有名字，嘴快回道。

“你爹娘没给你取名字吗？”

刚说完又觉得不对，连忙捂住嘴，得到了矢枂一个隐隐责备的目光。

她也知道说错话了，小心翼翼看少年的表情，却看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片漠然，似乎早已习惯。

“我没有爹娘。”

这句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祤芫知道他心里一定是难过的，这么孤独怎么可能不难过。

于是低着头，乖乖认错道。

“对不起。”

她认错的速度快，态度好，其实很多时候没必要这样端正的道歉，但她对待很多事情都很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