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年级年初九就要返校了。

学校规定的开学时间是元宵节后，但是因为高二年级需要提前一周到校补课。

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时，吴鹏斐把阳星言带去办公室。

在他离开教室后，连清扬拎着两人的书包，慢悠悠的散步到办公室门口，慵懒地靠在围栏边上等他出来。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已经下班了，此刻屋内只有他们师生二人。

“星言，你有没有想过跟着高三参加这一届的高考？”

昨天吴鹏斐和几个教阳星言的高二老师被叫去一起开了会，高三年级组认为，以阳星言现在的水平，这半个学期跟着高三一起复习冲刺，能在六月份到来的高考取得很不错的成绩。

当时他们私下去跟校领导提议这件事的时候，说的是，保守估计市理科状元，大胆点想可能拿全国理科状元。

高三年级这一届没有成绩特别突出的学生，这次的状元可能会被附中抢走，再加上阳星言的成绩确实没必要在学校多浪费一年时间，所以他们才会产生这个想法。

吴鹏斐其实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管住连清扬，更何况这个人还是整个年级未来最有可能拿下全国状元的人。

无论是出于相处两年的师生情，还是出于打工人守护绩效炽热的真心，他都不想让这个二班的宝贝疙瘩被高三年级拐走。

虽然很不愿意，但他还是跟老师们说，学生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参不参加这届高考应该由阳星言来决定。

校长支持吴鹏斐的说法，会议的结果就是让他来询问阳星言，无论学生同意与否，老师们都要尊重他的决定。

不过高三年级组自信地觉得，问了阳星言结果也会是同意，毕竟没有哪个学生愿意在高强度学习的高中多耗费一年的时间。

被问的阳星言并不意外：“抱歉老师，我不想参加今年的高考。”

实话说，如果没有连清扬，再次回到高二这个时间节点，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参加高考。

但是在遇见连清扬后，他体验了不一样的17岁，这群少年肆意张扬的年轻心态让已经被现实磨平棱角的他也鲜活了起来。

他很享受现在的生活，并不想离开。

再说了，连清扬还没上高三，高二下学期要学完高三一整年的内容，他走了的话连清扬怎么办？

既然他选择开了头，就不会中途逃跑。

吴鹏斐心下一喜，但同时又疑惑问他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多浪费一年。

他和高三年级组的老师一样，都以为阳星言会同意这个提议。

阳星言笑着说：“能有一个完整的高中生活也不算浪费吧，而且吴老师你也不希望您带出来的状元拱手让给别人吧？”

吴鹏斐被阳星言逗笑了，开会的时候，他确实有这种自己带大的宝即将要被别人抢走的失落感。

但是为了阳星言的未来，吴鹏斐还是多劝了一句：“其实以你的实力，参加这届高考保底也能上Q大。”

阳星言歪了歪头，一本正经道：“老师你也说了是保底，而且我觉得，多花一年，拿状元这件事能更稳。”

听出来阳星言话语里的打趣，吴鹏斐笑着摆摆手，催着他的宝贝状元赶紧吃饭午休去。

连清扬背靠墙壁，站在敞开的门边上，将二人的对话断断续续地听完。

因为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所以尽管办公室的门开着，他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是朦朦胧胧地听见“今年高考”、“状元”零散的几个词语。

简单的词语拼凑起来，连清扬猜测，吴鹏斐是来让阳星言参加今年高考的。

抓着包带的手指渐渐收紧，是啊，阳星言的成绩这么优秀，甚至在他们还在学习高中内容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自学大学计算机课程了，当然是要缩短高中时间，提前步入大学生活了。

连清扬想要离开，可是他的双脚就像被水泥封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他真的很害怕阳星言出来就笑着对他说，他要提前离开了。

用那样灿烂耀眼的表情说出这种让他心沉冰窖的话，让他怎么真心祝福他的未来？

阳星言出来后，就看到低着头，双目失神地看着地板的连清扬。

“你怎么在这？”

他笑着轻拍还在发呆的人的肩膀，还以为连清扬会在楼下等他，没想到居然不嫌麻烦爬上楼来了。

连清扬回过神，目光深邃，凝眸看着眉眼弯弯的阳星言。

他是不是要离开了？

连清扬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要分开，干脆在他离开前表白算了？

见连清扬又陷入了放空状态，阳星言力度不重的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臂，失笑说：“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一把抓住阳星言的手腕，拉着他快步走到一楼楼梯的拐角处，语气沉闷地问：“他找你干嘛？”

就算是血痂掉落，他也还是自虐一般的撕开了这个被纱布包裹的伤口。

反正都已经遍体鳞伤，他不介意再体无完肤一点。

“吴老师问我要不要参加今年的高考。”

连清扬垂眸，脑子不可控的幻想没有阳星言的未来，一颗心正在被小刀一下一下的剐着。

他习惯性在痛苦来临前，未雨绸缪，让心脏习惯疼痛，这样在伤痛真正来临时，他就能淡然接受了。

感受到连清扬逐渐收力的手指，阳星言安抚性的拍了拍他冰凉的手背：“但我没同意。”

他倏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阳星言。

“你的表情为什么这么意外？”阳星言弯了弯嘴角，起了想要打趣他的念头：“你不会希望我走吧？”

“我没有！”许是事情的发展和他脑海里预想的大相径庭，连清扬的声音有些没控制住，略微颤抖的尾音像是在宣泄刚刚内心承受过的痛苦。

“你要说有，那我真的会伤心，教了你这么久，多少也算你半个老师了吧？”

片刻，连清扬听见从自己喉咙里轻声溢出来的一句话：“嗯，阳老师。”

第一次月考在开学的第一周，这么早进行月考就是为了警醒放假以来状态松懈的各位学生。

月考的成绩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一个寒假过去了，连清扬不仅没有退步，反倒是冲进了年级前三，和苏停年并列第二，曲雪漫比他们低了一分排第四。

连清扬对这件事内心没什么起伏，阳星言寒假也不忘督促他学习，帮他提前熟悉高三的知识内容，要是这能考差，就算阳星言不说，他自己也会负荆请罪的。

物化生数四门课的老师听吴鹏斐说了阳星言不打算今年参加高考的事，于是在出分这天的中午，专门把阳星言叫到一个没人的自习室开会。

小教室的门刚关上，几位老师就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跟阳星言介绍竞赛。

他也瞬间明白了他们的用意。

“老师们，”阳星言举起手，打断各位老师的滔滔不绝，“我没有参加竞赛的想法。”

四位老师并不理解他的决定，诧异的看着这位年纪轻轻但游刃有余的少年。

他们还想要劝说阳星言，他不去的话，一中会失去一个在各大竞赛大放异彩的杀手锏啊！

但阳星言立场十分坚定，他们话语里把竞赛夸的天花乱坠，也不足以动摇他的内心。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谦虚，但是我觉得我的成绩不需要用竞赛的奖牌来锦上添花。”

说这话的阳星言，脸上完全没有猖狂自大的表情，仿佛这就是一件跟眨眼呼吸一样简单的事情。

见说服不了阳星言，四位老师又去找了吴鹏斐，希望通过阳星言的父母来劝说这个过于有主见的孩子。

吴鹏斐非常无奈的表示，他之前就跟阳星言档案上的监护人通过电话，那人替阳星言的父亲转述说，所有事情阳星言都有自己做主的能力，他不会干涉儿子的决定。

最终四位老师也只能放弃。

理科四大竞赛开始前，赛事组委都有安排集训，根据来年竞赛的情况，组委会会分配给每个学校参加名额。

集训开始时间定在三月中旬，最近学校开始统计名单了，因为参加集训的名额有限，只能让把机会给更有可能获奖的同学去。

意料之中的，苏停年要去参加物理竞赛的集训，曲雪漫去化学竞赛的集训，二人都要封闭学习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