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外，湘绮反是调皮促狭的xing子起来，蹑手蹑脚地摸去云锦身边。见她背对自己坐在湘帘旁的榻边，低个头在窗前穿针引线，粉腮带了抹微红，三月桃花般鲜活细润。一缕日光穿朱户，投在她面颊上，那莹润的小脸儿反是如宝石幽光，美不堪言。云锦丝毫没察觉她的到来，她轻轻走近她，忽看到榻上针线笸箩里零散着五颜六色的襞方，青白赤黑绕边，杏黄居中央，才恍悟是端午节将至了。依了风俗，端午节时，女孩儿家要缠襞方彩粽辟邪驱毒，纸帛折成方片如菱角，再用五色丝线缠绕，挂在腰间胸前,或是帐角窗旁，好不热闹。只一串儿做得指甲肚大小，精巧别致，看来可爱。湘绮忍不住问：“如何这串儿有趣得很？”伸手去夺。专心致志的竟然没有觉察她的归来。反吓得一惊，手中的彩线一轴滚出去，丝线拉扯了一地。云锦微恼，却眼明手快一把夺下那串襞方，羞红个脸儿说：“是要系在扇坠儿上驱邪避鬼的。”

“又不抢你的，如何就舍不得了？”湘绮敲她额头埋怨道，“还当你想姐姐呢，人家牵肠挂肚，你却没个心肺。”

云锦红个面颊道：“你若是要，人家明日给你做，先时在家也不见你喜欢这个，年年端午巴巴地送你，不是扔去了哪里，就是被哪个丫鬟讨要了去，偏偏这会子又来生事了。”

看她娇嗔的模样颇为可爱，湘绮凑坐在她身边问：“该不是送给哪个有情郎的？”

“啐，姐姐说话愈发不正经了，混迹在那些污浊的汉子堆儿里，也不学好了。”云锦骂道，挪挪身子，湘绮却贴跟上去道：“锦儿，给你看看这是什么？”

云锦一回头，恰就头磕在湘绮高举的玉葫芦上，一捂额头趁机抢在手里看，不由赞道：“呀，好精致的玩意儿，哪里来……”

霎时间看到那明黄色的流苏穗子，舌头打结儿般问：“是，敢情是，皇上赐的？”

“算你识货！”湘绮抢到手中把玩着道：“你收起来就是，这润笔之物可是划算得很，不过几笔……”云锦就好奇地打量她，羞她道：“还真拿自己当个男儿了，雌雄有异，不要忘形了。到头来，看哪个敢娶你的，若不是才华容貌品xing能压过你的，怕倒难制服你了。”

湘绮只顾得意道：“若不寻个胜得过我的，才不嫁他。”

云锦掠着鬓发笑她：“怕这可是不易了。若是姐姐果然为家门昭雪，恢复了门第，怕是家世上胜过谭府的就不多了。姐姐已是女状元，须得日后的姐夫非是文武状元当朝一品也难配了；再要个青春年少的……哎？姐姐看八王爷人如何呀？妹妹倒觉得八殿下家世才华都不逊于姐姐的，更有会试时，分明是八殿下夺魁的，若不是八殿下相让退出殿试，跃龙门的头魁怕是八殿下呢。”

“啐，亏你抬举他，怎么见得他就胜过了我去？临阵脱逃也算败北，历来如此。”湘绮想起玄恺那神采飞扬的模样，在周嬷嬷府里养伤时令人心疼又可气的模样，反觉得他似邻家的弟弟，虽然年长她，却也未落几分稚气。若同年纪相仿的卓柯比，就更是迥然不同的二人。

想到卓柯，她反是沉吟了，一段孽缘，如此不了了之，反是进来玄恺对她格外亲近些。

云锦却丝毫不察觉湘绮的心思，兀自摇头自言自话如数家珍般一一点评道：“姐姐便说二公子吧，这种男人生得好，如花似玉赛女儿家的容貌，一双桃花眼，万千风流债。人人说他好，人人去贴靠，那要多少女人狂蜂浪蝶般扑去一朵花儿呀。就是你心里惦记他，轰着赶着守着，如何就保那蜂儿蝶儿的不扑过来蛰咬你呀？喏，还有八殿下，初见时，妹妹就觉得此人举止不俗，定非池中之物，果然是皇家天潢贵胄。只是呀，嫁到皇家未必是什么好事儿，八皇子任性自负，若嫁与这种男人，少不得去迁就他哄着他。反不如大公子

，人物卓尔不群的，清风傲骨，自有CAO守，令人看来像松柏般挺拔放心呢。”云锦拾起白玉碟子里的一枚紫色冰梅子，塞在樱唇啜入，仿佛再将那一枚枚俊男各个品赏，神情中满是得意，又带了几分娇羞。

湘绮口中虽然羞臊她，但心里却思忖揣摩云锦的话，那话还颇有几分道理，卓柯委实如她所虑，而玄恺在她描绘下颇有几分神似。

“哦？若是妹妹喜欢大公子，不妨姐姐为你做个媒人去？”湘绮逗笑她。

云锦又急又羞，挥着两只小粉拳捶她，边闹边恼道：“姐姐又浑说，妹妹是看出来，大公子、二公子、八殿下都是不敢娶姐姐的，也震不住姐姐这尊真佛。看来只有嫁去宫做皇上的妃子娘娘，才能有个真龙压住姐姐的。”

说罢飞身就跑，湘绮去追，起身时心急，带得那个笸箩里的针线彩棕一事的乱滚满地，反慌得云锦认真地蹲身去拾捡那襞方，认真的样子，反令湘绮好奇地打量她。

湘绮把玩那五彩丝线，看着那做襞方用的坚韧细窄的叶子，思想起儿时快乐时光。

她问云锦说：“锦儿，若日后雨过天晴，锦儿可想同姐姐去游历名山大川？”

云锦看她，不解地问：“好端端的如何又疯了心？若日后果然有那一日，云锦情愿古寺青灯度此余生，才不要在听你絮絮叨叨聒噪个不停的。姐姐留下那点子心思去教训小弟寿奴吧。他自幼最听姐姐的话，又似个姑娘般没个主张的，xing子柔柔弱弱的，反赛个姑娘家。若日后娶个媳妇也定是个门当户对的，月老总是爱配那种老实汉子悍妇妻，偏是姐姐多事，还要给寿奴娶个十房妻妾来，可不是府里就要鸡犬不宁了？若是锦儿在府里，岂不是日日难得安宁了？”那打趣的言语，温然的话，眉眼里流露都是娇娆可爱，湘绮望着她的眉眼，似乎就看到眼前即将家门雪耻夙愿得偿的那天，心里更是欢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