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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的,控制的

作者:ASED | 分类:科幻 | 字数:7.1万

尘埃帝国

书名:未知的,控制的 作者:ASED 字数:6782 更新时间:2024-10-11 05:12:05

天寒地冻。冬天在狄瓦的黑石尖塔、奴隶坑和烟囱上铺上了一层冰冻的铅。雪和灰混合成一种无法言喻的泥浆,充斥着狭窄的街道。灯光与吞噬一切的黑暗做着无用的斗争。在阴影之中,一些流浪狗啃着一个奴隶的冰冻尸体,这个奴隶没有回到主人的壁炉边。

艺术家裸着躺在蛋壳椅上。丝绸和毛皮胡乱地披在她身上,在她工作室柔软温暖的环境中,这些都可有可无。

创作的兴奋感还未褪去,就是那种赋予艺术生命的电击一般的快感。她的双手精准而敏捷地移动着,详细地描绘着文字、人物、各种造型。墨水在一张张牛皮纸上绽放开来,那些纸被伸展开来,写满了从铁护腿上来得到的灵感。水墨是艺术的生命,如同血液是人的生命。

她所创造的、所孕育的是艺术。

在她做第一道切口的时候,细腻而乌黑的墨汁已经全部积在了身下的水盆里。它从她的身体里倾泻而出,却没有沾上皮肤。这是献给长角之王1的礼物,他的教徒们为了他的荣耀,把自己的生命变成艺术。

然后后她很快就忙活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准备着牛皮纸,心中充满喜悦。她拿起那张皮,用相应的化学药剂和香料处理,沥干剩下的墨水,把它放入盆中。

剩下的东西已经在墙上的神龛香炉里烧掉了,然后要在王的石像下面上香祈祷,这些是为了取悦艺术大师。让他接管艺术是王的命令,因为如果长角之王的王冠上带有神性,而艺术家代表着艺术,那么艺术家所创造的艺术同样也就有了神性。

脐带按照传统系在她的脖子上。

她继续工作,将自己的生命、灵魂倾注在艺术上,外面冰冷的夜色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当烟雾缭绕的灰蒙黎明临近时,她放下笔,微笑着看着自己所做的工作,开始缝合她腹部的缝隙。

这一切都取悦了 摩洛克-羞赧中加冕的长角之王Moluch,the Horned King Crowned in Shame 。

Mary-Ann坐在地上,撑着沙发,弹着吉他。Naomi坐在那里,睁着明亮的眼睛看着她。

“I've walked ten thousand miles, ten thousand miles to see you…And every gasp of breath, I grabbed it just to find you…I climbed up every hill to get to you…I wandered ancient lands to hold just you…and every single step of the way, I pa-a-a-a-ay…every single night and daa-aaa-aay…”2

“呀……”Naomi叫道,伸手去够吉他。

“对,这是我的吉他。不过我觉得你还没有长大到可以弹奏它。”她把吉他放在一边,把女儿放在自己的腿上。“你想尝尝它,不过你不会想要一把口水吉他吧?”她挠了一下Naomi的痒痒。

这天晚上,只有他们母女俩呆在房子里。Salah要在外面的教士礼堂帮忙安排这批新兵的毕业典礼。这不是什么秘密行动,但Salah今天要用车,而且没空来接Mary-Ann和Naomi。这实在令人失望,但事实就是这样。

Mary-Ann检查了Naomi的尿布。啥也没。还挺干净的。

自她站在他们的立场上宣誓就职以来,已经有两年多了。以前的事好像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经历了,那时的她被包裹在安静、绝望、忧郁的毯子里。时间、关怀和爱已经完成了它们的工作,解开了那层茧。现在的世界更明亮了。生活更美好了。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来,让我们看看那是谁吧。”Mary-Ann抱起Naomi,走向门口。敲门声还在继续,每隔几秒钟停一下,然后周而复始。

“等一下,等一下,我就来啦!”

Mary-Ann打开门,看到两个男人蹲在门前的台阶上,一个较矮,秃顶;另一个较高,头发斑白。两人都穿着西装。不是特工的套装,也不是耶和华见证人的西装,而是更接近于保险推销员的西装。她脑子里响起了警钟:永远不要相信那些成双成对穿着西装出现在前台阶上的男人,永远不要。他们的眼睛证实了她的怀疑。黯淡无光的眼睛,目光呆滞,像牛的眼睛。基金会的眼线。

她的心一沉。

他妈的,这帮家伙是怎么知道这个地址的?

“Mary-Ann Lewitt女士,我是Redmond。”高个子男人说。“基金会需要你的帮助。”

“如果你想得到帮助,请致电教士礼堂的对外事务办公室。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或地址的,但我希望你离开我的财产。现在就走开。”

“抱歉,我没说清楚,”Redmond继续说道,“基金会特别指定你。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完全配合。”

“重要到你可以随便走到我的大门口?”

“是的。”他的脸色完全严肃起来。“我很抱歉,Lewitt女士,但现在事情迫在眉睫。我们正在提醒‘地平线倡议’,但我们不能光等着官僚机构反应。”

Mary-Ann犹豫了一下,等待着自己的直觉酝酿出一个答案。在所有杂乱的头绪中,她能感觉到那种本能的肯定,即有严重的问题,需要马上处理。她的直觉已经说话了。

“那就进来。快点。”

Salah看了看手表。6点48分。毕业典礼已经提前结束了。这次的新兵人数不多,而且比起上一年,减少了很多华丽的场面。

典礼总是有这样的承诺,但接下来的几周和几个月才是决定谁会留在牧者团的关键。死亡总是有可能的,更紧迫的是这个职位的压力。人们简直要崩溃了,无法直面地应对可怕的荒诞世界。但这就是“地平线倡议”,建立在动摇的信念上,还能屹立不倒。他们会做得很好,Salah向他自己保证。

Salah上了车。该回家了。他左手腕上的数字手表反射着晚霞。

“问题项目的编号是SCP-089,一个公元前二世纪的迦南人雕像。SCP-089会提供一个名字,一个命令,以及一个模糊的灾难描述,如果被点名的人没有完成任务,将会有一场灾难发生。十小时前,SCP-089触发了一次定位事件,把你命名为被选中的个体。”

“那意味着……什么?”

“SCP-089的要求在所有事件中都是相同的:被选中的个人要进行一个仪式,以防止或阻止预期的灾难事件。这个仪式将导致,且必将导致那个人的孩子死亡。”

气氛冷到冰点。Mary-Ann静静地盯着Redmond看了一会儿,试图分析这些信息,想找到一些听错的词或失误。他不是这样说的。他不只是这么说……他是这么说的。他就是这么说的。她本能地将Naomi拉近她。不,她绝不让他们带走孩子。除非先越过她的尸体。

“滚出我的房子。”她声音低沉地说,勉强掩盖住野蛮的咆哮,“滚出去。如果你或你的基金会朋友再回来,我就把你们都枪毙了。懂了吗?”

Redmond点头。

“我能理解,Lewitt女士。这不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但是,我不能离开。SCP-089已经发出了威胁,所以仪式必须进行。如果不执行或者拖延了超过72小时,灾难就开始了。我们知道没有其他方法可以防止这些灾难的发生。”

“你试过砸碎它吗?干碎它是个好主意。”Mary-Ann的声音流露着嘲讽和恶毒。狗日的基金会守财奴。

“Lewitt女士,我相信你至少对基金会的原则有所了解。我们的规章禁止销毁物品和实体,除非是在最极端的情况下。而且,这个过程已经开始了。如果现在销毁SCP-089,仪式就无法完成,灾难也就此不会结束。除此之外,SCP-089是造成灾难的罪魁祸首,还是仅仅是吹哨人,尚不得而知。它的毁灭,可能不仅是失去了一种预防手段,更是失去了一个早期检测系统。你和你的女儿正处于拯救世界的位置,或者说是该死的世界。我可不是随便说说。”

Mary-Ann不禁笑了起来。那是一种苦涩而刺耳的笑声。

“对你们来说,这就是全部了,不是吗?你们只是在电池电量不足的时候,到处去捡新的孩子来杀。”

“不,这是为了防止更大的破坏所必须的。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Lewitt女士。基金会知道自己的使命,它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它知道有其他选择。”

“那有什么其他的选择呢?”

Redmond清了清嗓子。

“‘大地将在狄瓦人的土地上颤抖,看吧,所有人都将知道憎恨之血肉’……我们相信这是指基金会目前在西伯利亚贝加尔湖地区所收容的异常现象。”Redmond示意让Brown过来。他他照做了,递给Mary-Ann一个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的是一栋房子里面的画面,有一个像男人一样的东西坐在桌子旁。那东西的皮肤是棕色的,蜡质的,是肿瘤、瘢痕组织和干呕物的模糊、怪异的混合体。没有头,只有一团融化的红色肉体盘踞在桌面上。Mary-Ann在翻阅更多感染者和腐烂村庄的照片时,确保把它放在Naomi看不到的位置。实话说,Mary-Ann不禁将这些东西与洪水相提并论。那是个危险的想法。想当然地认为事情的运作和小说中的对应物一样,通常都会导致伤亡。

“这种被编号为SCP-610的异常现象是一种传染性疾病,类似于一种毒性强、容易传染的癌症,”Redmond说,“610细胞的生长能够在五个小时内吞噬一个人,把他们变成你看到的样子。除了完全沉睡之外,没有治愈的方法。最终,当感染者发展到后期疾病形式,并且聚集到足够高的密度时,SCP-610将开始以一种地球化的形式改变当地的环境。此时,它将能够通过空气进行传播。”

“那就销毁它。就说是军事演习什么的,你们能糊弄过去吧?或者说它只是一场森林大火,我不知道。多派点人去做,把安保工作加强一倍,实行绝对封锁……看在上帝的份上,做好你们的分内之事吧!”

Redmond摇头。

“结局是注定的,Lewitt女士。如果我们试图采取更多的安全措施,并侥幸地希望在不举行仪式的情况下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么不可避免会有一个感染者逃跑。事件会自我扭曲,直到它发生。措辞中的失误,思维上的疏漏,将会累积起来,直到那一个致命的错误发生。在没有仪式的情况下摧毁它,很可能会点燃全面战争,或者许多其他不可预见的后果。”

“你确定吗?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有,我们就不会在这里了,Lewitt女士。我很抱歉。”

“能有多糟糕?也许我们可以等它发生……”

“距离隔离区最近的城市有五十万人口。如果瘟疫在该城市扎根,它将很容易达到足够的密度,开始空中传播和地球化行动。到了那个时候,它就会开始向蒙古和中国蔓延,通过中东,向东欧蔓延。如果感染达到这个地步,即使是对大陆进行核消毒,也很怀疑这是否足以遏制它。届时死亡人数将达几十亿。”

几十亿。听起来总像是一个假的数字,大到一般人无法想象。只是一个词,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东西。但这是个谎言。它确实存在。

“这可以被阻止,Lewitt女士。那些死亡是可以避免的。”Redmond整理了一下领带。“与其失去一个大陆,失去五十万人,不如付出一条生命来拯救他们。这就是英雄主义的定义,Lewitt女士。”

Mary-Ann什么也没说,她盯着一旁的一块地毯。她不是想看地毯,而是不想看那些基金会的牛眼。Naomi正靠在她的胸前,轻轻地呼吸着,已经睡着了。尽管她正处于命运的十字路口。

上帝啊,求求你,帮帮我。求你了。

“你会为了保护你的女儿而死吗,Lewitt女士?”Redmond问道。

“愿意。”

“你会为了保护她而杀人吗?”

“当然。”

“不是小偷、杀人犯或绑架犯,而是街上一个无辜的人。如果你的女儿生病了,唯一能救她的办法就是走出家门,找到一个孩子,然后用枪指着他的头扣动扳机,你会这么做吗,Lewitt女士?你会杀了他,然后杀了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的兄弟姐妹、他的朋友、他的同学、他的老师……所有他认识的、遇见的、听说过的人?而你发现,这还不够。你会走到街上,开始杀他的邻居,和他们的家人吗?你能一直杀啊杀啊,杀到五十万人都死了,然后发现还不够,她还将死去,你还要杀更多的人,更多的人,更多的人,直到你可以回想你所破坏的一切,你所杀的所有人,说你是为了她。等她长大了,你能不能看着她的脸,告诉她,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停,”Mary-Ann的视线从地毯上抬起来,“就……停下。”没有眼泪。昔日的空洞又回来了,用空荡荡的双臂欢迎她进入那空洞的深渊。她的脑海里本能地浮现出那些墙,锁上的门,但世界残酷的爪子撕开了她的防线。这里别无选择。结果是注定的。

不……求求你,上帝啊,不要这样……

她不能这么做。她不可能是Redmond描述的那个杀手。没有一个正常人可以做到。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希望母亲、父亲和孩子们的生命命运是一团癌变的肉,无心无力,不死不休。有一瞬间,她的想象力把Naomi变成了他们中的一员,一块块生硬的红肉和死气沉沉的褐色伤疤。胆汁在Mary-Ann的喉咙里涌起。不,她不能这样做。她不能成为那个怪物。她不能把这种命运转嫁到别人身上。

但她也不会以杀死自己女儿的怪物的身份活着。她不会带着这种耻辱活下去。她不会带着罪恶感生活。

不,她不会带着这个生活。她只希望Naomi会原谅她。Salah会原谅她。上帝会原谅她。

我很抱歉……

我,是爱你的。

“我要给我丈夫打电话。”她终于开口了。

“当然可以。”Redmond说。

Mary-Ann把Naomi移到她的腿上,伸手到她的手机那里。

接电话……接电话呀……Salah,快接电话啊……就拿起你那操蛋的手机一次吧……

“您好,我是Salah。我现在不在,请给我留言,我会尽快给你回复。祝你今天愉快。”

“Salah,是我。有……有一些大事发生了。基金会的人来了,他们要我和Naomi一起走。我很快会再给你打电话的。我们会没事的。我爱你,再见。”

“ 亚伯-勒沙尔Ab-Leshal 3就这样回到了我们身边,加冕凯旋。”奴隶贩子从阳台上眺望被雪覆盖的城市,手里拿着酒杯说,“人群疯狂起来了。”

他看过他们带回来的东西的明细。一万两千名奴隶,五千块金,七千块铁,十块铜,一具神的尸体和真正不朽的秘密。这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胜利。

奴隶贩子喝着杯中的酒。从他的角度,他能够看到通往城中心神庙的一条大道,里面挤满了士兵和庆祝者。每一个人只要拿着剑或火枪,就会发现自己在城里的任何妓院都会受到欢迎,只因为他们曾在狄瓦第一剑亚伯的麾下效力。

奴隶贩子的魔法师之眼让他的视力远胜于常人,所以即使在这个距离,他也能看清神庙台阶下的祭坛周围的人。大祭司,从头到脚套着深红色的长袍。亚伯-勒沙尔,比其他人要壮,身上有刺青和棱角。第四剑和第七剑也在,苗条而娘娘腔的Jad-kar Dark-Blade和神经质的、大眼的Bergon Soulbearer,各自恭敬地站在Ab-Leshal身后一段距离。还有钥匙大师Odrahn Kahd,工匠大师Pratan Dai,主将Hradun、Vasig和Khazes,被称为墨水大师的艺术家Curix Noan,以及其他几十位政府和宗教官员,都穿着他们自己最漂亮的衣服。

围绕着高坛的是较小的祭坛,祭坛上有高耸的神像。 深红之王The King-In-Scarlet 、 虚无之主the Nothing-In-All 4、 缢王the Hanged King 、 摩洛克-羞赧中加冕的王Moluch the King Crowned in Shame 、 永恒文本the Eternal Texts 5、 神奇的制造者the Wonder-Maker 6、 强大的格哈格Gothog the Mighty 、 万众圣母the Mother of Them All 7、 破碎之拳莫鲁格Molug the Broken Fist 、 多面王迦太克Carthac the Many-Faced King 等等。

一阵锣声响起,紧接着二十英尺高的庙角上炸响三声。篝火在神像脚下燃起,香云腾空而起,吟唱开始,鲜血开始流淌。首先是拉着神像的猛犸象,然后是俘虏。他们会一路向上,从小到大,最后祭出 破碎之神the broken god 本身的碎片。直到日落后很久,当水沟里流淌的血凝结时,宴会才会结束。

奴隶贩子并没有和众人一起下跪,也不愿意参加下面的狂欢和屠杀。他是一个见多识广的人,在帝国内外见过、买过、卖过很多奇迹。他对神灵的畏惧和尊敬,都只是例行公事而已。

奴隶贩子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目光在远处的牛头神像8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回屋内。

脚注

1. 译注:曾是狄瓦文明的统治者。更多相关信息请参考此文。

2. 译注:《The Sore Feet Song》。

3. 译注:即SCP-076-2-“亚伯”。

4. 译注:指SCP-055。

5. 译注:指SCP-582。

6. 译注:指Wondertainment的神化形式。

7. 译注:可能指Sanna、深红之王的压寨夫人。

8. 译注:即前文提到的摩洛克、SCP-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