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星尘不解，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人，他想抬手摸摸他的头，却克制住了这没由来的想法。他虽然笑着，却让人无端心疼，“往事随风去，如果你以前做了错事，改了就行了。”

他们都已经死了，他也全然不记得，不必为了一点错误便紧抓不放。

“道长，跟我回去吧。”薛洋一错不错地看着晓星尘，二人无声对视着。

一片凝滞中，有鬼差厉声道:“有生魂闯进来了，快追。”

“啧~”薛洋不耐烦地看过去，几个鬼差正往这里跑，死灰的白色让人不寒而栗，薛洋来不及解释，拉着晓星尘就跑。

“小友在做什么？”晓星尘轻蹙眉头，看着二人交握的手，心里生不出厌恶，他看着黑衣少年，长发在风中飘逸，似乎还拂过他的面庞，莫名有些痒。

“道长，他们在抓我。”薛洋笑得乖巧，接着眼神一凌，毫不留情地踹飞追过来的一个鬼差。

鬼差一脸懵逼地被踹飞，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震惊地看着扬长而去还手拉手的一黑一白的身影，没想到竟真的有鬼胆大包天敢堂而皇之地打鬼差，简直无法无天，不把他们地府的威严放在眼里。

鬼差越聚越多，晓星尘头疼的看着抓着他死死不放的人，软声道:“你带不走我的，你快走吧。”

“不！”薛洋决绝地拒绝。

鬼差逼近，他打飞了几个，其他齐齐把他们围了起来，甚至惊动了判官，薛洋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满身书卷气手里拿着笔的人，俊朗的脸上带着点微笑意，倒与这阴森森的地府看起来格格不入，晓星尘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猛然把薛洋拽到身后，沉声道:“他是判官，你打不过他。”

这倒是实话，毕竟这里还是判官的地盘，确实打不过。

薛洋看着挡在他身前的人，心尖泛软，这人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是本能的护着他。

他抬手画了一个阵，无风自起，鬼差震动。

判官面色一凝，薛洋歪头笑笑，眼底满是厉色。

他不管不顾冲上前把正要施法的判官打断，施施然后退，而后又与之缠打在一起。

忽然，红光一闪，薛洋急速后撤，晓星尘看着面前笑着的人，明明眼底泛着泪光，却笑得很开心，隐约中，又看到了不舍。

他正欲作出反应，薛洋先他一步把他打入阵中，眼前红光一片，可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面前黑衣猎猎的人笑着朝他挥手，说了一句“抱歉。”

红光闪过，刺眼的白光而起，他本能的闭眼又睁眼，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乞丐小孩，他似乎很饿很馋，盯着糖摊舔着干裂的嘴唇，他像给小孩买糖，却穿透过去。

他看到所有，也记起了所有，眼泪无声滑落，他想起在义庄时，薛洋无所谓地说起的故事，原来，他过得这般苦，无人给过善意无人教他善良，他这一生都在辗转沉浮。

他捂着心脏，心口细细密密地泛着疼，大雨倾盆而下，模糊了眼前。

“莫前辈，薛洋为什么执意要救晓星尘前辈呢？”

沉默中有人弱弱地问。

魏无羡脑中灵光一闪，似乎要抓住了什么，却没能抓住，他笑了笑，“可能是一个恶人最后一点的善意吧。”

“情之所至。”蓝湛道。

魏无羡抬眸看他，一众小辈也看他，似乎没想到高冷的含光君居然也会搭理他们。

阳光洒在义城的大地上，阴寒渐渐散去，蒙上了一层暖意，沉睡了三天的晓星尘也在阳光璀璨的日子里醒了过来。

“你醒了！”魏无羡倚靠在墙上看着外面闹成一片的小辈，忽然捕捉到一丝气息，回头看着怔愣无神的人，笑了一下。

晓星尘礼貌又疏离地回了一个笑，“在下晓星尘，不知阁下是？”

这还真不知如何解释，魏无羡摩挲着下巴，“你是我师叔，藏色散人是我母亲。”

“你是魏无羡！”晓星尘有些意外，没想到魏无羡还活着。

“师叔，先别说出去，这说来话长。”魏无羡指着门外，一众世家子弟傻乐似的看着天边。

“好。”晓星尘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哑声问:“他呢？”

“你说薛洋？”魏无羡挑眉轻笑，在晓星尘近乎哀求的目光下指了指隔壁。

晓星尘心跳漏了一拍，他踉跄地出门，眼眶微红，还在玩闹的世家子弟骤然噤声，远处的屋顶上，一袭黑衣面色复杂地看着晓星尘趔趄的步伐，赫然是宋岚，魏无羡取下了控制他的钉子，他已经有了神智。看着远处活过来的人，恍惚像是一场梦。

晓星尘看着静悄悄躺在棺材中了无生气的人，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本该覆在他眼上的白布覆在了他的眼上。

“他说，把他的眼睛换给你，死后把尸体火化成灰随风而去，可我觉得，要当如何，还得师叔亲自做决定。”魏无羡轻轻开口。

看着晓星尘孤独悲伤的背影，心底也不好受。

“谢谢。”晓星尘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却脆弱得随时要晕过去一般。

第2章 晓薛篇2

他静静地看着薛洋，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庞，明明他不该对他心生恻隐，却还是如此难过。

魏无羡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挡住了大家好奇的目光。

“莫前辈，晓星尘前辈醒了？薛洋总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大家义愤填膺。

魏无羡做了“嘘”的手势，示意大家离开。

众人虽然不想，却还是听话的抬脚离开。

无人知道晓星尘为何在薛洋的房里待了一天，只知道晓星尘再次出来的时候，还是一身清风明月，只是无论如何都遮不住溢出的悲伤，他手里握着一块糖，众人看去，不禁疑惑，那是一颗发黑了的糖，似乎被主人保护的很好，许久过去了，只是糖纸发了黑。

晓星尘举着火把亲手把薛洋火化，还给一众小辈借了不少糖，众人虽不明所以，还是把身上为数不多的糖掏了出来，他把糖放进薛洋手里，点燃火堆，火光冲天，那一瞬间，众人好像看到了这位清冷的前辈哭了。

宋岚陪在他身边，紧绷着唇，晓星尘收好了薛洋的骨灰，放在锁灵囊里，还有那一颗发黑的糖，贴身放着。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晓星尘看着宋岚，满脸歉意。

“不必，你我不必道歉。”宋岚提剑在地上写下了字。

晓星尘拿着霜华，背着降灾，一如既往地清风明月，眼底却少了几分天真，多了几分沧桑。

“你当真要带着它？”宋岚问。

不知问的是剑还是人，晓星尘轻轻抚着心口的锁灵囊，坚定地点了点头。

见此，宋岚也不再说什么，跟着晓星尘，迎着银月的光芒，踏出了困住他们的义城。

他们除魔卫道，逢乱必出，坊间再次传出了消失八年无影无踪的“清风明月晓星尘，傲雪凌霜宋子琛”再次重出江湖。

这日，二人夜猎来到一个村子，村子挂上了红烛，却人人自危。

问过后才得知这里有鬼，二人拿下了作怪的鬼怪。

为此困扰的村民们大呼神仙，离开的时候，晓星尘被一个不过三四岁的脏兮兮的小孩抱住了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很喜欢他，别人来捉他都不让别人碰到。

“这小孩没有父母吗？”晓星尘抱起脏兮兮的人问。

“他的父亲前不久进山砍柴被妖怪杀死了，母亲也生了一场大病去了。”村民怜悯道，“这小孩不亲人，我们要帮他都不让靠近。说来也是奇了，道长还是他第一个愿意靠近的人。”

晓星尘看着怀里亮晶晶地看着他的人，心念一动，“那我便带走他吧。”

“那自然省得。”村里的人淳朴，这孩子是要吃百家饭的，又可怜，如今有人愿意带走，他们也是求之不得。

“他有名字吗？”晓星尘问。

“没有嘞，四岁才正式取名字，他离四岁还有几天的时候他父亲死了，所以就没来得及取名字，不过他有小名，他娘亲喊他‘阿洋’。”

晓星尘心下一跳，看向怀里乖巧的小孩，小孩似乎真的很喜欢他，见他看他就笑了起来，隐隐还能看到两颗没长好的虎牙，一颗长久没有波澜的心不由得泛起丝丝涟漪。

于是，晓星尘带走了脏兮兮的小孩。

宋岚难得在晓星尘脸上看到了直达眼底的笑容，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阿洋很乖，他们出去夜猎他就一个人乖乖待在房间里，不过，阿洋只喜欢晓星尘，对他总是爱答不理的。

宋岚有些发愁，难不成是他一身黑衣看起来很凶吗？

“道长哥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夜猎。”阿洋小小一只，说话带着委屈。

“阿洋，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夜猎了。”晓星尘半蹲下身和阿洋平视，轻轻哄道。

“好，那我要好好修习，以后保护道长哥哥。”阿洋笑弯了眼。

“好。”晓星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得温柔。

宋岚不能说话，不耐烦地抱着剑靠墙，睨着小小的人，而后看向温柔哄人的晓星尘，觉得头疼，上前拿出一堆糖。

阿洋抬头就看到一个凶神冷冰冰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最爱的糖摆在眼前，只是看了一眼就傲娇地移开视线，“道长哥哥，这个人好凶啊。”

“子琛不凶，他给你糖吃。”晓星尘揉了揉他的头，抬眸看着冷冰冰的宋岚，确实有些凶神恶煞，小孩子看着难免发怵。

“好了，你待在家里，我和你子琛哥哥出去一下。”

晓星尘把糖全给了阿洋，和宋岚出了门。

没有阿洋之前，他们四处游走，有了阿洋之后，他们总会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些时日，毕竟小孩子要长个，不能太过奔波。

“我看他总像看个故人。”宋岚很惆怅。

晓星尘弯唇笑笑，这几年阿洋长了不少，和他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叠。更别提那一模一样的小时候，只是现在的薛洋，没有乖戾，单纯的乖巧。

“子琛，他还是个小孩子。就算是他，也不会滥杀无辜的。”晓星尘淡淡道。

宋岚看着淡定从容的人，嘴角抽了抽，低头走了。

他不喜欢薛洋，但是没想到那样坏的恶人也会救一个人，他看着面前一身清正的人，知道无论他说得再多这人都不会听，一如当年，一腔热血，一意孤行。

他索性不提了，要是那人再起歹心，杀了便是。

院子里，半大的少年并没有听话的去睡觉，而是不知疲倦地挥舞着剑，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模有样。

他想，总有一天，他也可以像晓星尘保护他一样保护晓星尘。

“为何今日凶尸这般多？”晓星尘有些不解，圆月依旧那般耀眼，他拔出剑，看着几具凶尸，拧了拧眉。

趁着夜色，他们斩杀了不少。

而院子里，阿洋停下了手里挥动着的剑，黑影四散，嘶哑难听的低吼难以入耳，木门响起诡异的敲门声。

他面色一凝，透过门缝看去，一具凶尸正死死的盯着他，面目全非，满脸恶臭的血真是让人作呕。

门被推开，他急速后退，木制的剑根本奈何不了发狂的几具凶尸，他气喘吁吁地踹开一具凶尸，跃上屋顶。

不想有一具凶尸也同样跃上屋顶，阿洋一惊，很多凶尸行动不可能这般快速，他反应极快的错身而过，身下的屋瓦被掀开，可见力道之大。

他直接跃下屋顶，身法极快的避开下面的凶尸，木剑被紧随而来的凶尸折断。

他看着四周，忽然纵身一跃跳进屋子里，里面还有一把剑，黑布裹着，从未见晓星尘拔过，他寒着脸拿过剑，剑身微微震颤，像是灵魂的共鸣。

晓星尘说过不许他碰，但是，“道长哥哥，对不起了。”

他拔剑挡过凶尸的一击，刺耳的呲呀声响起，剑身被凶尸指甲划过。

剑被拔出的瞬间，完全没有陌生感，而是熟悉至极的感觉，就像是这把剑，本就该属于他，那是一种直达灵魂的震颤与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