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镇异事
作者:水清圆 | 分类:游戏 | 字数:9.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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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得到你的最新消息,也很欣慰能看到你每天都在进步,无论你和他以后将如何发展,都请以积极的心态看待这段新奇和新鲜的感情,它至少能让你分心,不再困在自己结的网里四处碰壁。”想嘱托的就这么几句,鼠标轻点,发送成功。
“滴滴”有留言,我已打算睡去,见她回了信,只得奉陪。
“看了你的回信,又睡不着了,两人还没有相互了解,而且以后也有可能不再见面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你有他的联系方式的。”
“我现在仍旧没有精神,恹恹的什么都不想做,前几天还打起精神出去走走,现在只想卧在床上,拉上窗帘,整日整日睡死过去。”
“我还以为你对他感兴趣呢。”
“这个世界毫无欢乐可言,纵使他如一道亮光闪过,也是稍纵即逝,我不想希望终成失望,况且如果他知道我曾经那么不堪,也会蔑视而离去的,与其等到那一天,不如当断则断。”
“是你忽略的身边的快乐,被悲观的大山压得身心俱疲,到现在还这么固执。”她太消极了,原本以为病情已在控制中。
“您呢,您遇到的事情都是快乐的吗,彭博士,不妨说说您自己。”
我仿佛被将了一军,手指悬在键盘上一两秒不知落在哪里,只好说道:“我也有自己的烦恼,但我能够自我调节,一一化解,我希望你也能像我这样。”我说得毫无底气。
“您最近在忙什么呢,我们沟通的时间也不短了,您像朋友一样不断给我鼓励和信心,我也应该尽到朋友的责任去关心您,了解您的近况。”
我能告诉她我现在步履维艰,疲于应付家里和学业的双重困难吗,这样聊下去我们两个绝对会成为在三更半夜互相抱怨和倒苦水的难兄难弟,突然灵光一闪,也许是急于想找一个话题,鬼使神差的,我竟然说道:“这样吧,我告诉你一个师弟的故事。”
“好吧,洗耳恭听。”
我要说的是彭煊的故事,一半出于搪塞她的提问,一半也的确想找个人倾诉,因为这确实是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听我讲这个故事的人会是我的病人。
那还是一年前的事了,除夕那天,我因为赶实验进度没有回老家过年,彭煊也憋在宿舍里打网游。他是本地人,家资殷实,父母年前出国旅行了,把他一个人丢在空落落的大房子里,当初还有很多同学取笑他不是亲生的。临近寒假了,同学三三两两都走光了,他也懒得回家,家里冷锅冷灶,不如窝在宿舍,好歹还有几个不回家的同学作伴,其中就包括悲催的我。
王教授心疼我们,叫我们一起去他家里吃年夜饭,师母包了饺子,大家有说有笑,气氛融洽热烈。吃完饭,我们参观了王教授的书房,房间装潢得气派典雅,左图右史,尽显学者风范。王教授说:“这是我大半辈子的藏书,前几天从杂物房又找到一篓子,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人老了,动作迟钝,还有好多活没干。”我们一听,都积极请愿要帮忙一起整理,尽量减轻老教授的负担。王教授拗不过,只好指着角落里堆成小山丘似的旧书说:“就是这些了,有损页缺角的就补补,看看书的类别,归类放在书架上,我每个书架都有标签注明了的。”
我们爽利地答应了,一共五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手脚伶俐,很快就清理出一大块空地了。这些书估计是王教授年轻时候的藏书,有些还有长辈的题赠,遒劲的毛笔字带着殷切的鼓励和祝福,是那个时代最珍贵的印记。
“天哪。”彭煊轻轻叫了出来,语气中的惊讶在空气中颤动。
我们立马凑过来,见他手中捧着一张老照片,这是一幅黑白全家福,老老小小十来口人,穿着清朝晚期民国初期的服饰,能看出来是个大户人家,老式宽敞的大厅立着两根立柱,依稀辨得柱上各有一行描金大字:仲居呈祥慈孝友恭兴家业,深府毓秀诗书礼乐崇先训,再看匾额,“慎终追远”四字苍劲有力。
我们奇怪道:“照片是有点老了,但还是张普通的照片嘛,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彭煊紧张地指着坐在最前排的一人道:“你们仔细看看她。”
顺着他的指尖,我们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在没有色彩喧宾夺主的寂寞中,她宛如尘世间一泓静谧安详的清泉。清晰可辨的五官俊秀妩媚,仿佛是由最伟大的艺术家以最完美的比例雕刻而成,水灵的眼眸透出纯洁和怜悯,小巧的鼻尖闪动着俏皮和睿智,微微上翘的嘴角显示着坚毅和信仰,她穿着窄而修长的高领衫袄和黑色长裙,素净得如教堂壁画上的圣母,仿佛时间不过是吹过发鬓的一缕清风,她会永远这么坐着,几千几万年,供世人瞻仰。
我们一时看呆了,彭煊更是如痴如醉。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有人抢过夹着这张照片的线装书来研究,有人细细找寻照片背面的文字,有人干脆把王教授请了来,让他说明照片的来历。
王教授戴上老花镜,将照片前前后后端详了一遍,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民国十八年,字迹很是隽秀,又翻看了这本书页已经发黄卷曲的《人间词话》,扉页有“伯隅赠”三字。他沉思了一阵,从书架中取出了一个花梨木的小箱子,再从书桌的一个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铁盒,从盒中取出了一把有些锈蚀的钥匙,再用这把钥匙打开了挂在花梨木箱子上的锁。
大家面面相觑,想不到王教授还有什么百宝箱之类的传世名物。王教授看大家紧张兮兮的样子,笑道:“这是我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日记、家书和一些普通的信件。”接着从中拿出一摞来,嘴里小声念着:“民国十三年……民国十六年……民国十八年!有了。”这是本陈旧发黑的皮质日记本,王教授只翻了几页,就阖上了本子,微微一笑道:“不用看了,整整一年祖父的日记上都只有这个人的名字。”
大家像炸了锅一般,起哄道:“这个女孩子就是您的祖母吧!”只有彭煊一言不发,满怀心事的样子。
王教授摇摇头道:“不是,不过幸亏我的祖母已经过世了,不然她听到你们这样说可要拿鸡毛掸子打人的。”
王教授平时木讷,偶尔说句俏皮话,大家一起乐了。
“她大概是我祖父的一个学生。我祖父是1895年出生的,1894年也就是光绪二十年是最后一次发殿试“大金榜”, 他出生那年就无缘科举,但因勤奋好学,在十八岁那年考入了北京大学,在北大读书期间,结识了一帮文人巨擘,其中就有王国维先生,这本《人间词话》是王国维亲手相赠的,‘伯隅’是王先生的号。后来他到金陵女子大学教中文,水瑛小姐成为他的学生,她是个大家闺秀,虽然思想先进,但是逃不过封建大家庭的樊笼,最终还是听从父母之命嫁给了一个乡绅子弟。我也是小时候听祖父偶尔提过一两次,他将珍藏的《人间词话》送给瑛瑛以表心意,但是瑛瑛拒绝了,还书的时还附送了一张照片,因为她没有自己的独照,所以给了一张全家福。从这可以看出,她对祖父也是有情意的。”
我感慨道:“这也算是个才子佳人不能终成眷属的悲伤故事了。”
王教授笑道:“那个年代太动荡,人们思想又迂腐守旧,这种事情遍地都是。不过幸亏他们没在一起,不然哪里还有我?”
大家又“哄”地一声笑了,完全没有被这个上世纪的悲剧故事所感染,唯独彭煊,他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嘴唇有些泛青。王教授也发现了,关心道:“彭煊,你身体不好吗?”
彭煊猛一抬头,急促道:“那她,还活着吗,现在?”
大家一愣,心里好笑,又不好发作,王教授微笑道:“民国十八年她十七岁,也就是说她是1912年出生的,如果现在还活着就是103岁了,这个年纪的老人估计不多见,而且又经历军阀混战、抗日战争、三年困难时期,很难说她现在还活着。”
彭煊大声道:“如果她还活着呢!”他不依不饶,有拼命的架势,我连忙把他拉到一边,小声道:“你怎么了?”
王教授也不介意,笑道:“连我祖父也在50年前去世了,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否还活着,家在哪里,子孙是否昌盛……”
“但是,”彭煊打断教授的话,用无比坚毅的口吻说道,“我要找到她!”
大家以为他在开玩笑,但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张异常坚毅的脸,像一个坚贞的人在临行前对恋人发出最**的许诺。教授也吃惊道:“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可能已经作古的人,这太不现实了,你也应该收收自己的浪漫主义情怀了!”
也有人调侃着劝说道:“照片上她跟仙儿一样,现在就算活着也是个100多岁的老太太了,满脸褶子,耳聋眼瞎,又满嘴方言,你就算找到了,又怎么交流呢?”
彭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他本来就是个有些腼腆害羞的男生,现在更显得有些捉摸不透了,他握紧了拳头,夺门而去了,把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我们甩在了身后。
我讲得很粗糙,故事只有个梗概和走向,但黎璃听得很认真,已经凌晨三点一刻了,她毫无睡意,甚至有点兴奋,迫切想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我已经哈气连天了,提出先去睡觉的建议,她的确是个懂事的女孩,连连道歉后互相问了晚安,又约定了明天交流的时间。在我准备关电脑的时候,突然一行字冲了出来,仿佛带着主人的惊恐和无助:“我听见楼上有脚步声。”
我虽然也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但还是安慰道:“这栋房子不止住着你一个人,也许是谁去阁楼取东西了,或者房子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天花板上会有响动,你应该有听到弹珠落地声的经验吧。”
“不!没人会在凌晨三点去阁楼!那不是弹珠的声音,那是脚步声!是穿着厚重的棉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天啊,声音越来越清楚了!”
我也吓了一跳,赶紧道:“赶快检查门窗有没关好,可能是进了小偷!”
过了一会儿,她道:“我把门窗都反锁了。”
“好,”我长吁一口气,“要是再听到什么声音你就报警。”
“声音没了,唉,希望只是我的幻觉。”
我看了下时间,三点半。
“快去休息吧,你有可能只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