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游店里的红雨伞
作者:下雨天会不开心 | 分类:游戏 | 字数:3.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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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倒霉爱神
“小齐!怎么会这样?他死了?”
“显然是的。”李锐谦摸着这名叫小齐的男子颈脉说道。
贝都维只觉得脊背上一阵阵发凉,喉咙口有酸水涌上来,他瞪眼看着李锐谦把那具男尸从柜子里拖出来,却立定在厕所门口一动不能动。店主在耳边大呼小叫些什么,听不清楚,听力下降了,他想问些什么,却张不开口。贝都维觉得时间静止了,一切都被梦魇住了。梦?对,一定是在一个噩梦里,一时醒不过来。
“贝都维!”李锐谦一声严厉的呼喝,“你还不快报警,这儿发生了一起谋杀!”
“啊,噢”贝都维的大脑向他的手下达了掏手机的命令,可他的手却一动不动。
“我去吧,你不是手机丢了嘛。”微笑常在的店主此刻也面色难看,他拍拍贝都维的肩,转身向客厅走回去。“喂喂,是110吗,我叫赵君乐……”
轰隆隆,窗外一声炸雷,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雨点砸到窗玻璃上啪啦啪啦的声音。李锐谦站起身,走到浴缸边伸手推开窗,一阵阵凉风夹着水珠袭进屋子,一扫厕所里闷热的积郁之气。贝都维觉得自己总算是清醒过来点了,梦魇感退去了,他用手握了握拳,有力气握紧了。
李锐谦探出头去,仔细查看屋外的窗台和屋内的窗沿。闪电一道道划破天空,照亮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豆大的雨点顷刻间打湿了他的脸庞。雨点击打在窗沿上溅起四散的水珠,打湿窗台上的瓶瓶罐罐,水流顺着瓷砖的缝隙滑落进浴缸。雨势越来越大,李锐谦关小窗子,保持到原先开合的大小,抬肩用衣袖抹掉脸上的雨水,继续观察雨水溅入浴缸的程度。他不时侧头听听客厅里店主正打电话的声音,复又蹲下察看尸体。
“大学路75号……75号,”雷雨声中店主提高了嗓音,“对,对……死了个人……请你们赶快派人来……”
贝都维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喂,李锐谦,我们不应该破坏案发现场,应该等警察来吧?”
李锐谦翻看着死者的鞋底,“我没有破坏现场,只是观察而已。你要是闲着没事,现在给丁涛他们打个电话,把今天下午参与玩狼人杀的人全部叫回来。”贝掏出手机开始拨电话。
“我已经打过110了,警察马上就会到。”店主从客厅回来说道。看到贝都维在打手机,店主愣了愣,贝都维避开店主的视线。
“老板,还有件事情要麻烦你。”李锐谦说。
“什么?”
“麻烦你给这个男人,是叫小齐是吧,小齐的女朋友打个电话,告诉她他的死讯,并且叫她现在回来。”
“啊,对,是该告诉她。好的。”店主转身回客厅。
门铃声大作。
店主匆匆跑下楼去开门,不一会儿,一个浑身湿透的巡警跟着店主爬上楼来。巡警摘下还在滴水的摩托车头盔,头盔底下是一张年轻的黝黑圆脸,剃着寸板头的脑袋上雨水汗水顺着肌肉厚实的脖颈只往制服里流。“我是在就近巡逻的杨浦巡警王洛毅,编号1137。接到你们的报警说有人非自然死亡。”
巡警走进厕所里四下张望,看到尸体时显得有一点吃惊,湿嗒嗒的大皮靴退后了一步,“在刑警到来之前这里由我全权负责。嘿,小朋友,别乱动乱碰,现场都被你给破坏了!”巡警黑黑的脸上一双虎眼圆睁,显得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
李锐谦抬头扫了巡警一眼,咕哝了句,“今年刚入职的新巡警。”
“什么?”巡警脸更黑了。
“不过这么下大雨难为你了,2分钟就赶到,还是新人有干劲啊。我估计这么大雨一两个小时内刑警法医等不太可能赶到,所以先跟你说吧。警察叔叔,请你开始做笔录。”
“叔叔?什么?你小子是谁啊,你以为你在和谁说话?”巡警伸手想把蹲着的李锐谦从尸体旁拽开。
“死者男性,年龄在25-30之间,身高175左右,体重偏轻。从尸体还没怎么开始僵硬的肢体、皮肤组织来看,死亡时间不超过2个小时,更精确的死亡时间等法医鉴定后可以知道。”李锐谦完全无视巡警的怒吼自顾自平静地陈述着。虽然贝都维平常听多了他的这种,按照贝的说法,小聪明加想象力的推论,但现在这种时节不免为他在警察面前仍然我行我素捏一把汗。
“喂喂喂,等等,小子,你说太快了!”巡警忙不迭地上下衣兜一通乱掏,先掏出一支笔,后掏出一本湿透了的本子,最后掏出一支录音笔。“啊,就用这个。你小子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的,重复一遍你刚才说的话。”巡警按下录音键。
“我叫李锐谦,复旦大学新闻系大三学生,于6月13日下午6点40分,同我室友贝都维和店老板一起在大学路75号君乐桌游店二楼厕所内发现一名男性死者。死亡时间不超过2个小时。死亡原因系脖子处被锐器刺伤,估计是被刺入了延髓,这种刺法被害人会立刻死去。能够刺得这么准的凶手,很可能懂得不少医学知识。刀口不大,但刺得较深,伤口形状与房间里桌上的水果刀尺寸相像。不过伤口是从死者左边脖颈出刺入的,一般习惯用右手的人,从背后袭击死者的话,理应从右边刺入。”李锐谦冷静地分析着。就好像在播报刑事新闻一样,贝都维暗想。
“你的意思是凶手是习惯用左手的?”巡警问。
“不能排除凶手是左撇子的可能性。或者是凶手面对死者进行攻击,但那样死者就会见到凶手,可能是熟人犯案,死者未加提防。死者家境富裕,年纪轻轻沾染了不少恶习,嗜烟嗜酒,爱开快车,经常惹是生非,游手好闲,没准还混过黑道,他周围从不缺女人,最近家里办过丧事。”
“你认识小齐?”店主吃惊地喊道。
“不认识,刚才浴室柜一幕是初次照面。”李锐谦回答。
“你认识死者?死者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巡警转头问店主。
“他叫齐俊欢,是我的十年前的老邻居。父母是生意人,经常吵架,很早就离异了,小齐跟着父亲过。可能因为我个性随和的关系,我们还算合得来吧。他偶尔也会找我聊聊天,他那帮狐朋狗友也从来没拗过我的分(注:拗分为上海方言,指一些不学好的小混混放学后拦住低年级的小孩,逼他们交出身上零花钱的恶劣行为)。之后他们家搬走了,我就再没见过他。直到一年前他来店里玩桌游,我才又见到他。知道我是店老板后,他经常来捧捧场,也常带女朋友来玩。仅这一年我就见过至少四五个不同的女孩子了。” 店主困惑地望着李锐谦,“不过我不明白,你是怎么知道小齐生前的性格的?”
“尸体是会说话的,只要你用心观察。即使他已经死了,身体上仍然保留有不少信息。俊俏时髦的外表很能吸引女人,抹了发蜡的黄毛,贵重耳钉,香味持久的高档香水味儿。一身的名牌服饰无一不在彰显其经济实力,从昂贵的衣服皮带裤子鞋子,到眼下最热门的iPhone手机。他的跑鞋穿了有段时间了,却从来就没怎么用来跑过步,摆明了是有车一族。右脚底磨损较严重,我推测他喜欢开快车,常常乱轰油门急踩刹车。”李锐谦说着从死者左边裤兜里掏出一只皮夹和一把BMW车钥匙,“更不要说这把车钥匙和这只钱包里无数的金卡、信用卡、名品店打折卡、台球保龄球VIP卡、美容美发沙龙和酒店浴场的贵宾卡来证实我刚才所说的了。注意,钱和卡都没有少,不是谋财。嗯,还有张母亲的照片。”
“臭小子,你又乱动证物,交出来!”巡警一把夺过皮夹钥匙,好奇地翻看着,“你怎么知道照片上的女人是他母亲,看着挺年轻啊。”
“现在的时髦美女可不是这么个妆扮,再说照片背景里的柜子左上角露出半个三五牌座钟。女友太多,放照片太麻烦,有穿帮的危险性。放母亲照片既安全,又可借题发挥,诉说缺乏母爱的悲惨童年,这是花花公子博取女人同情心的老一套手法了。死者右手的食指中指和牙齿缝的烟渍告诉我他的烟龄决不会短。双手指关节皮肤上有多处旧伤,显然是过去经常打架斗殴。右后肩有兼具艺术性和威吓力的刺青,可能和黑道上的人物有点交情。死者身板单薄削瘦,小肚腩却微隆,显示他嗜酒。黑眼圈,眼部周围的细纹,眼白的红血丝,说明他熬夜,估计他平时是酒吧的常客,这几天熬夜可能是因为守灵。”
“等等,又是守灵,又是丧事的,这你怎么能知道?”贝都维忍不住插一句。
“死者上下一身黑,左肩有别针别过的针眼,腰间有一些不寻常的褶皱,像极了带孝留下的痕迹,鞋面上也有一些疑似锡箔灰。大胆猜测是父母辈的丧事。”李锐谦指着巡警手里的钱包,“母亲照片上有几道划痕,很新。照刚才店老板的说法,小齐在父母离异后跟着父亲过,有可能是最近参加了父亲的葬礼,并且在葬礼上见到了母亲,有情绪上的波动,之后在母亲照片的脸上划了几道。”
厕所里一阵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在寂静里被放得格外大。
“现在,关于尸体,我没什么更多的可说了。要等法医来鉴定看看有没有更多的收获了。警察叔叔,我们去房间等待刑警吧。老板,请你详细讲讲死者失踪时的情形好吗?”
“啊,可以,当然可以。”店主显然还没从李锐谦刚才的叙述中回过神来。
四人走进房间,店主回忆道,“今天下午来了七位客人,之后小齐带女友来店里玩,我们一共十个人玩桌面游戏狼人杀。我们玩到大概五点多吧,大家说最后一局,玩完就散了。那时小齐还在的,最后一局他的身份牌是丘比特。结果第一夜是平安夜,大家依次发言后投票,票死了小齐。小齐辩解说自己是丘比特,但是大家都不怎么相信他,小齐的情绪就立马不好了。他站起来很不耐烦地说,‘没劲的,不玩了不玩了。’然后走出房间门,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他的女朋友没有跟他一起离开吗?”巡警问。
“没有,他女朋友的角色是狼人,全神贯注在玩游戏。而且当时大家觉得他只是去厕所抽烟,并不是真的走了。小齐烟瘾很重,整个下午去厕所抽过好几次烟。”店主回答道。
“你们什么时候发现死者不见了的。”巡警问。
“大概六点散场的时候。”店主说,“我宣布游戏结束,大家纷纷起身。张晓素,也就是小齐的女朋友,到处找不到他有点急,她要赶去五角场上班。于是我锁了店门开车送她去上班。”
“男朋友突然失踪,她难道不觉得奇怪?”巡警挠挠自己的板刷头问。
“王警官,你不了解小齐。”店主微微苦笑,“他是那种经常会放别人鸽子,说走就走不辞而别的人,他从来都不会考虑除了他自己以外其他人的想法。”
“也就是说死者的个性是比较自私的?”巡警似乎领会到店主话里的意思,“或许他的这种个性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也许吧。”笑容完全从店主的脸上消失了。
门铃声再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