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伴着第一缕的阳光照进端王府，华中陆醒来了。昨晚的如履薄冰、险象环生还历历在目。他见识到了世界的另一番面貌，虽然自己并不喜欢，但他已陷入其中。生活总有许多自己不愿而不得为之的事情，你既然不能反抗，那就享受它。

走出寝室，高俅已在门口候着，脸上没有任何倦容，见到华中陆后立刻恭敬地说：“公子，你醒啦。我刚才又去了驸马府，宴请这关有惊无险，驸马还邀请您午后一起去大相国寺为乔迁祈福呢。”

华中陆点点头说：“嗯，下午游相国寺，叫上蔡卞的兄长吧。”

“新调任的翰林学士蔡元长蔡京？”高俅有些不解，也没有继续询问，立刻点头应诺下来。

“是的。我曾认他当我的师傅，所以昨天蔡尚书才愿意帮我，我想顺道谢谢他。”华中陆没想瞒高俅，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懂得这个道理。“对了，你把小林叫进来吧，昨晚他做的很好，我也要好好赏一下他。”

在华中陆心中，他从一个富家子弟转变为当朝亲王，那个最重要的心理转变的坎是小林帮他度过的，也许只是小林临场反应微不足道的一个小动作，可对华中陆来说却对此，心生极大的感恩。

小林进屋后，华中陆仔细观察了面前的小林，昨天赴宴前，华中陆对面前之人非常陌生，去驸马府的路上自己又精神紧绷，确实有些忽略他。此刻才察觉他长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八尺长短身材，颇有些武人气质。

“小林，昨晚你做的非常好，我也不知道赏你什么，你看这个你喜欢吗？”华中陆随手拿下博古架上的汝窑无纹水仙盆递给了小林。

“小人只是做了份内之事，不敢贪功。而且此物太过贵重，小人不能收。”小林一脸诚恳磕头回复。

看着眼前忠厚的小林，华中陆更喜欢他了说：“既然你不喜欢这些身外之物，那你以后想到要什么再和我提，不着急。”

说完就将汝窑无纹水仙盆赏给了高俅，高俅并未推辞，大大方方地收入囊中，和小林一起磕头谢赏。

“王爷，还有一事。”高俅起身后继续说道，“舍妹高江，她已在门口等候，您看是否马上安排入府。”

华中陆微微一笑。高俅做事细致周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就是对于权力和金钱有着毫不掩饰的渴望，有时还会耍一点颇有心机的小聪明。昨晚华中陆过了那关，今早他才把妹妹送入府中。相较之下，华中陆还是更喜欢敦厚的小林一些。

华中陆点头后，高俅没多久引进了他的三妹。高江一走入屋内，华中陆的眼睛瞬间就被她丰腴饱满的身材所吸引。在他所有见到过的女孩中，萨迪玥可谓曲线妖娆，但和高江的前凸后翘相比还是略逊一筹。她一身桂子绿束腰撒花布服，紧紧裹绕着身体，完美地凸显出身材上的优势，立即与普通东方女孩那种娇弱瘦小、小鸟依人的模样区分开来。虽然她肤色略显黝黑，可与她健康热情、活力四射的气质十分匹配。

高江见到华中陆后，毫不羞涩扭捏，大大方方地说：“王爷，我就是高江，今年13岁，家中就二哥一人，既然他认定了，我就会尽心尽力地服侍好您。”

“我三妹擅长跳舞，各类舞种无不精通，王爷如有兴趣，可让她为您表演一段。”高俅在一旁插话道。

看着眼前稚气面庞和火爆身体强烈对比的高江，华中陆这才明白，为何高俅要把她作为人质押在府中，他这次可是把宝都押在自己身上，想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当然，看得出，高俅对于自己这个妹妹也是颇有一些自信的。

“三姑娘，今天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自从和子桑昭有过第一次情爱之欢的体验，华中陆已从男孩变成了男人，面对丰胸翘臀的高江，他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然而，报仇的事情在他心里永远排名第一，他知道孰轻孰重。

高江嫣然一笑、秋波暗送对华中陆说：“王爷，我等着你，你什么时候想，随时找我。呵呵。”

就算华中陆已贵为亲王，可终究是个十几岁的年轻小伙子，明摆着高江就是高俅送给自己任君品尝的“一道菜”。在高江的撩逗的言语下，华中陆腼腆地点了点头。

等高俅他们离去后，华中陆随即练起了武功。现在的难关还剩下向太后一个坎，也是他最想查明真相的地方。自己的武艺如果更精进一步，才能多一分胜算。他不想浪费每一分每一秒时间，尤其是他自己不久前新创的手筋擒拿手，正是固招定型，一日千里之时。

午饭过后，华中陆就应驸马王诜之约，带着高俅、小林、丸子姑娘来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在州桥之东的临汴河大街上，地处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北宋历代皇帝都尽力扩建此寺，建筑非常宏利，规模也非常阔大，寺外还有各种古玩商铺，是京都最大的寺院。

华中陆骑着马，刚走过相国寺门前横跨汴河的大相国寺桥，就见王诜和师傅蔡元长已等在寺门前迎接他了。

“端王爷，您来了，前几日一别，没想到今日又可相见。”蔡元长朝华中陆使了一个颜色，继续说道，“那只猴子不知王爷是否还喜欢吗？”

华中陆清楚蔡元长不想别人知道他们师徒的身份，于是接话道：“谢谢，蔡学士，我很喜欢，我已将它养在后院，并命人日日细心照料着。”

说完向蔡元长行了一礼，以表昨晚蔡家兄弟对自己的支持。两人相视一笑，心领神会。

“佶儿，我知道你喜欢热闹，你也好些时候没来这里了，今天借着祈福，我们一起好好逛逛。蔡京大人也是书画名家，正好也能帮我们掌掌眼。”王诜在一边说道。

“姑父，就你只知道我喜欢什么。今日姑父看中什么，都由我来买。这段时间一直麻烦住在你家，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佶儿，我们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姑父还差你这点钱不成？” 王诜撇了眼一旁的高俅和丸子又说：“你挺喜欢高三这小子啊，去哪都带着他。哦，不对，现在他叫高俅了。你新换的侍女也不错，虽然年纪轻，还未长开，但含羞待放、清纯脱俗。小子你挺有眼光的，艳福不浅嘛！你年纪也差不多了，要不要姑父再送你几个苏杭的？那儿的女子不仅温婉可人，调琴拨曲、引歌挥词，也无一不精呢。”

“姑父，看你说的，今天不是来寺庙祈福的吗？你还这般没有正经。赶快祈福之后，我们还要去在前街赏玩寻宝呢！”

“看样子我们的佶儿还是老样子。放心，我们常去的几家雅玩店，出了不少新品，有几件我也有些拿捏不准，等下就让你帮我去掌掌眼。”

说话间，华中陆就随着王诜和蔡元长二人迈入了寺庙。

相国寺乃是京城名刹，寺庙内庄严宝象，处处雕梁画栋。华中陆哪见过如此气象，一路跟随一路欣赏。可当他行到正殿，顿时被两侧的两幅壁画所吸引，他知道有些不妥，但实在忍不住，不由自主停下欣赏起来。

壁画所绘的是维摩诘经变图，图中绘有文殊菩萨和维摩诘像，皆是衣带飘飘、栩栩如生，让华中陆看后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复。

“端王爷，此湿壁画算是‘画圣’吴道子之中的上品，流传至今有四百余年了，还色泽依旧、历久弥新，确实是相国寺内不可多得的珍宝之一。”蔡元长在一边赞叹道。

华中陆之前从未见过吴道子的真迹，此番初次得见，他感觉画中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隐隐其中。就是这种神秘的感觉，让他驻足止步，长时间凝神细观。

“小林，拿笔墨纸砚给我。”为了找到背后的原由，华中陆决定当场临摹此画。

小林瞅了眼面前的壁画，虽精美但在满寺院的画中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不理解主人为何对他如此喜爱，可也不敢怠慢，急忙拿来宣纸，展陈铺开。

华中陆毫不迟疑，拿笔就画。吴道子不愧为前朝绘画大师，开创了吴带当风的画法，每一划都笔势圆转、笔力虬劲，慢慢地华中陆就凝神静气、专注其中了。

王诜对于端王这种见书画即痴迷的状况早就见怪不怪，蔡元长也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学生。于是两人默默站在一旁看华中陆挥毫泼墨，一点没有着急的意思。

当第一幅文殊菩萨临摹了一半后，华中陆就发现了这两幅壁画让他有一丝熟悉又亲切的原因了，因为他发现，原来壁画的笔法竟然包含着——一画开天！对，就是兰叶十二指的第一招——一画开天！

“没有错，这一笔，还有这一笔，都是用一画开天的技巧所绘！”此时的华中陆思绪腾涌，“原来吴丐是唐代吴道子的传人！他将绘画技巧融入武学，才独创兰叶十二指的绝技，并成为天下七强之一！”

“他能我也能啊，我不是也自己独创了手筋擒拿手吗？”华中陆想完，立即行动，一边临摹，一边将自己的手筋擒拿手演练其中。得益于他学过兰叶十二指，之后的融入，竟然很顺畅地就完成了。

渐渐地，华中陆临摹的速度越来越快，可临摹得却越来越不像壁画上的画。

没多久，两幅壁画都临摹完毕，第一幅文殊菩萨与壁画还有八分相似，第二幅维摩诘像竟然大相径庭，和之前的差距明显，却自成一派。

王诜和蔡元长都是书画大家，见华中陆临摹的文殊菩萨和维摩诘，虽然离吴道子的功力还相差甚远，却也不逊多让，特别是第二幅维摩诘像，笔法新颖，独辟一径，两人不禁频频点头。

临摹壁画结束后，华中陆并未停下，一套手筋擒拿手不紧不慢、缓缓使出，此时的手筋擒拿手同清风寨时所用时已完全不同，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威力已远远超过太祖长拳。接着他顺意而为，提笔将维摩诘经变图中的经书部分精华段落书写于空白处。

只见他打数招写一段，如此反复十余遍后，华中陆手筋擒拿手的手法逐渐纯熟，才停下手来。

王诜见华中陆收气回神，即刻地走上前问道：“佶儿，你不是不喜习武吗？之前都是碍于向太后的要求才练习几套。什么时候学会如此精妙的招式了？”

“姑父，前些日子，我发现绘画和武学有相通之处，就把绘画的技巧用在武功上，随便耍了几招，也是为了防身，让你见笑了。”

王诜惊愕地望着华中陆，还是不相信原本孱弱的端王，现在如何变得武功高强，喜欢习武了？但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端王是当年太祖太宗爷的子孙，太祖可以自创武艺，冠绝于世，之后建立不朽功业。这可能就是遗传的神奇吧，也就释然了。

一旁的蔡元长此时正拿着华中陆临摹的维摩诘画像仔细观赏，他早前见识过华中陆的手筋擒拿手，却依然吃惊于华中陆将它用于绘画和书法之中。

“此笔法有些类似唐人薛曜，清丽流动、匀整翘拔，通过折笔的粗细变化又自成一体。”蔡元长转头问华中陆，“端王爷，您这种自创的字体，有什么名字吗？”

“哪有什么名字，我只是把手筋擒拿手用在画画写字上而已。”

蔡元长略做思考后说：“手筋擒拿手太过冗长，且并不雅致。此笔法筋骨瘦硬，如屈铁断金。不如我们取‘手筋’二字，改为同音‘瘦金’如何，就叫他‘瘦金体’吧。”

王诜也是此间大家，开口附和道：“不错，佶儿的字这一年多时间进步不少，虽然用笔犹略欠纯熟，但飘逸流动、势如灵须，和各家各派都不尽相同，我看叫‘瘦金体’甚好。”

华中陆心中暗叫侥幸，所幸自己在沉浸创招时没忘模仿端王的书写，并未在王诜处露出破绽。对于字体叫什么名字他也无所谓，看师傅这么说了，也就答应下来。

此时一旁的小林突然跪在了华中陆的面前说道：“主子，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我自小读书较少，就喜欢舞刀弄枪。主子您这么厉害，求您可以教我一招半式，我就心满意足了。”

“这有何难，起来吧。”

看华中陆答应了自己，小林满心雀跃地站到了一旁。

其后众人请香拜庙，王诜和蔡元长还陪着华中陆逛了古玩市场。华中陆第一次逛京都的商铺，摩肩接踵、琳琅满目的街道，让华中陆第一次感受到了物质世界的无限魅力，有了端王的身份，揣着用不完的银两，原来华中陆都不敢踏入的街铺，那些高不可攀的古籍字画，此刻自己都唾手可得。只要是自己看中的，喜欢的，都可以尽入囊中。

逛了几个时辰，华中陆依旧有些意犹未尽，他知道弟弟喜欢雅石，又在临街各色商铺处给华中台买了不少后。才与王诜、蔡元长告别，回到了端王府。

回府后的几天时间，日子过得相对悠闲，每天就是练画练字练武艺，抽空的时候，华中陆叫来了小林。看他比较喜欢枪棒，就将‘一画开天’转换成枪法传授于他。小林如愿以偿，每天不亦乐乎地和童叔两人一起对练。

高俅看出了华中陆喜欢打铁，在帮华中陆收集宫中的信息的同时，还专门在端王府西北角建了一个匠房。

高江姑娘性格热情奔放、能歌善舞，并且和他哥哥一样擅长蹴鞠，进府后很快地就和丸子、华中台玩在了一起。唯一让她有些小烦恼的是，她并没机会私下和华中陆有更多接触。

高江知道哥哥把她送进府里的意图，于是她提出能否帮丸子姑娘分担一些家务的想法，然而丸子姑娘并未置可否。华中陆也一直忙着自己的事情，因此她只能默默地等待着。

时间总过得很快，今天是华中陆需要进宫，给向太后请安的日子。这也许是华中陆进京后最重要的一道关。这一天华中陆等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

一早，华中陆坐上马车，踏着脚下的青石路，伴着轻笼般的晨雾，向未知的宫中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