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菲林监狱
作者:陈晓雁 | 分类:历史 | 字数: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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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哈利出现在牢房门口。走廊尽头像个杂物甩卖摊,不过我们一旦干起来,会很快就把东西整理好的。我们从前也这么干过,大家都知道该怎么做,“一切就绪,”哈利说道。布鲁托抓住套着汤姆右胳膊肘的帆布约束衣的突起,拉着他站起身。“快点,汤姆·威克,想开点吧,你至少有24个小时,足可以提醒自己别把背靠着门坐,打牌时也别捏一手A和8。”
“放我出去,”汤姆说着把视线从布鲁托移到我这里,脸上又开始泛红了。“我会好好表现的,听我说,我已经接受教训了。我……我……唔唔唔唔嗯嗯嗯——”他突然崩溃了,身体半倒在牢房里,半倒在磨得很破旧的绿色地毡上,两条腿不停地踢着,身子扑棱着。
“老天啊,他一定痉挛发作了,”特鲁姆普低声说道。
布鲁托俯下身子,一只手勾在汤姆腋下,我的一只手则放在他另一个腋下。汤姆像一条上钩的鱼一样在我们之间颠摆着。我们抬着他痉挛的身体,听着他这头咕哝,那头放屁,这滋味还真不好受。我抬起头,接触到杰克·威克的目光,我们对视了一秒钟。他的双眼布满血丝,苍白的脸颊湿漉漉的,我不知道那是汗还是他的泪水。我想起哈默史密斯那个用手做出来的噬咬动作,浑身颤抖了一下。然后,我又把注意力转到汤姆身上。
我们把他像货物似地扔进了禁闭室,看着他躺在地板上,身裹约束衣,在排水沟旁边痉挛着,我们曾在那里找过那只老鼠。
“我可不管他会不会咬了自己的舌头或是什么的送了命,”墨菲斯说着,他声音粗哑而刺耳,“不过这样一来该怎么写书面报告啊,伙计们!可没完了。”
“别管报告了,想想听证会吧,”哈利沮丧地说,“我们会丢了这该死的工作,会去密西西比河那里摘豌豆,你们知道密西西比河是什么意思,是吧?用印第安人的话来说,就是屁股。”
“他死不了,也不会咬舌头,”布鲁托说,“等我们明天开了门,他就没事了,听我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第二天晚上九点我们把他带回牢房时,他又安静又软弱,看上去很乖的样子。他低头走着,脱去约束衣后,也没有企图去攻击谁,只是无精打采地看着我,我那时正在对他说,如果下次再犯,就老样子处罚他,说他最好是问问自己愿意花多久时间,让尿撒在裤子里,一调羹一调羹地吃婴儿食品。“我会听话的,头儿,我接受教训了,”他低声下气地说着。我们让他进了自己的牢房。布鲁托看着我,眨眨眼睛。
后来,到了第二天,汤姆·威克从老嘟嘟那里买了块圆馅饼。这里曾下过禁令,不许汤姆买任何东西,但那天下午的执勤人员都是临时工,因此买卖就做成了。我想,这情况我曾说起过。老嘟嘟自己无疑是知道规矩的,可是对他来说,食品车总是要毫厘必赚的,我想和他理论,可就是没时间。
那天晚上,在布鲁托巡视的时候,汤姆正站在牢房门口。他等着,一直等到布鲁托看见他,就猛地将手掌砸向自己鼓起的脸颊,把一道黏糊糊、长度吓人的巧克力浓汁喷到布鲁托脸上。原来,他把整个馅饼都塞进嘴里,等它融化,然后就把它当咀嚼烟草派用场。汤姆躺倒在床上,脸上还留着一条巧克力山羊胡。他踢着脚,尖声笑着,一边指着布鲁托。布鲁托的山羊胡可比他多多了。“小黑鬼杂种长官,你好吗?”汤姆捧着肚子嚎笑着,“天哪,这不正是黑鹦鹉嘛!准是的!如果我能有儿只该多好——”“你才是黑鹦鹉,”布鲁托吼着,“你赶快打点行装吧,你又得去那可爱的盥洗室了。”
于是,汤姆再一次被捆进约束衣,又被我们塞进那个有填充墙的房间。这次我们关了他两天。我们有时能听到他在里面咆哮,有时能听见他向我们保证会听话,会醒悟过来,会乖乖的,有时,我们还听到他高声喊着要医生,说他要死了。不过,大部分时间,他是安静的。我们再次将他带出来时,他也很安静,低头走回自己的牢房。当哈利对他说“记住,看你的了”时,他眼神发呆。他老是一会儿好好的,然后又试图惹事。他那些把戏都是老一套,呃,也许除了那个馅饼诡计,连布鲁托都承认那点子颇有创意,但他的锲而不舍实在令人害怕。我担心迟早会有人受不了,会有大麻烦的。这情形会持续一阵子,因为他有个律师正在四处搜寻,在告诉人们,说把这乳臭未干的家伙毙了是件多么错误的事,而且他恰好和老杰夫·戴维斯的皮肤一般白。你怎么抱怨都没用,因为律师的职责就是要让汤姆不坐上那张椅子。我们的职责就是把他安全地关押起来。反正到头来,电伙计准得把他抱在怀里,管他有没有律师。
那一周,监狱长的妻子医院回到家中。医生对她尽了全力,给她头部肿瘤拍X光片,并确证了一直不断困扰她的双手无力、麻痹、疼痛的原因。此外,他们也没辙了。他们交给她丈夫一堆含有吗啡的药片,让基拉回家等死。瑞克·迈尔斯在那些日子里是开不出很多假条的,不过他对妻子已经尽心尽力了。
她从医院回家后大概第三天,我妻子和我去探望。我事先打了电话,瑞克同意了,说这样做很不错,基拉会很高兴见到我们,那一天会过得开心的。
“我讨厌打这样的电话,”我边开车前往迈尔斯夫妇婚后常住的小屋,边这样对妻子说道。
“谁都不愿意这样的事发生,亲爱的,”她回答着,拍拍我的手。
“还是希望基拉会好起来吧。”
我们在客厅里见到了基拉,她坐在斜射进屋的阳光中,十月的太阳热得有些不合时宜。我最初的震惊是,她像是掉了90磅重量。当然,这不会是真的,如果真掉那么多的话,她就根本不可能还在这里,这不过是我大脑对视觉感受作出的第一反应罢了。她的脸庞瘦削,颧骨几乎要突出来,皮肤白得像纸,眼睛下面尽是黑眼圈。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坐在摇椅里,没有满膝盖的缝纫活,没有毛毯碎料或旧布头等着编织成小毯。她只是坐在那里,像坐在火车站里等车的旅客。
“基拉,”我妻子亲切地喊着她。我想她也和我一样震惊吧,也许更甚,不过她很会掩藏,有些女人就有这个本事。她朝基拉走过去,在基拉坐着的摇椅边单膝跪地,拉起她一只手。
瑞克进来了,我们走进厨房,他给我倒了半小杯白色威士忌,这是从乡下人酒窖里新鲜出窖的烈酒。我们碰碰杯,喝了下去。那烈酒像煤焦油似地滑下去,可到了胃里,那感觉就像到了天堂。当迈尔斯向我倾着有金属盖的玻璃瓶,默默地示意我要不要再来点时,我摇摇头,摆手谢绝了。不管怎么说,问题少年汤姆·威克这会儿正在发飙呢,醉醺醺地走近他可不安全,哪怕我们之间隔着铁栏。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特科,”他低声说,“每天上午会有个姑娘来帮我照顾她,可医生说她会大小便失禁的,这样的话……”他停住了,喉咙哽咽着,想尽力不在我面前又哭出来。
“尽力而为吧,”我说着把手伸过桌子,紧紧握了握他那颤抖而色斑点点的手。
“过一天是一天,其他的就由上帝决定了。你已经尽力了,不是吗?”
“我觉得也是,可这让人难受,特科,我想你没法想象这让人有多难受。”
他竭力控制住自己。
“好了,告诉我新发生的事情,你们是怎么处理特科·威克的?怎么应付特鲁姆普的?”
谈了一会儿工作后,我结束了拜访。回家路上,妻子坐在我身旁,大部分时间都没有说话。她眼睛湿润,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威克的话又出现在我脑海里,就像威利先生在罗瓦牢房里一直盯着他那样。
我治好了你,不是吗?
“太可怕了,”妻子突然呆呆地说,“而且也没人能帮她。”
我点头同意,一边思考着,我治好了你,不是吗?这可真让人疯狂,于是我竭力地想摆脱这句话。
当我们开车进入自家的庭院时,她终于第二次开口了,这次倒没提起老朋友基拉,而是说起了我的尿路感染。她想知道我是不是真好了。我告诉她,我确实好了。
“那就好,”她说着,吻了吻我的眉梢,就是老让我打颤的地方。
“也许我们应该……,你知道的,我们该干点什么。我是说,如果你有时间,而且也愿意的话。”
我很愿意,而且恰好时间也够了。
以下段落过不了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