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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骄阳

作者:沈处默 | 分类:历史 | 字数:107万

第239章 一笔买卖(1)

书名:赵氏骄阳 作者:沈处默 字数:2477 更新时间:2024-11-25 22:42:45

晋国瓜城,五里村。

这是地处晋国北部的一个乡村。村里世代务农,恪守祖训,遵纪守法,民风淳朴。

村里住着一户人家,只得老母亲和儿子相依为命。母亲种菜纺织,喂养鸡鸭,儿子卖豆腐营生。

这天,和往常一样,一大早,豆腐已经制作完毕,儿子就要出门。春末夏初,要趁着早上空气清新,温度低,赶紧把豆腐推出去卖。否则,等到日上三竿,温度骤升,很快,豆腐就会发臭变坏,一天的生计就毁了。

母亲照例嘱咐儿子小心出门,她则转身提水浇菜。

儿子出门去往闹事。今天是赶集日,街上人流如织,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他制作的豆腐质感细腻,价钱实惠,时不时还买一块搭送半块边角或是卖相不太好的,所以回头客很多。买东西的人都爱凑热闹,哪家人多都往哪挤,不一会,他家的豆腐就被一抢而光。

豆腐既已售罄,他就去老地方吹水聊天,日落再返家。

刚刚走进茶棚,身后有个声音大叫道:“六子,今天这么早?”

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同村的发小八斤。于是笑着回道:“今天运气好,赶集的人多。”

八斤在茶棚附近打零工,此时正好空闲,他拉条板凳凑了过来。

“你娘身体好点没?”六子问道。八斤跟六子一样,早早就没了爹。上次听他说,他娘不舒服,今天碰到了,六子就顺便问起来。

“还不是老样子。从前摔过一跤,就落下病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什么刮风下雨的,就要折磨几下。唉……”八斤也只得老娘相依为命。说起来两人是同病相怜,所以感情一直很好。

“对了,”八斤像做贼似的左右四处瞄,确定没人之后,压低声音问六子:“最近有没有做什么大买卖?”说完,他还冲六子眨眨眼。

“你?”六子条件反射似的也看看左右,一脸不悦。“闭上你的狗嘴,别乱说话!”

八斤马上用手捂住嘴巴,一脸严肃道:“闭嘴,马上闭。”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嬉皮笑脸起来。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只有你知道,千万千万不能告诉任何人。”六子一把拽过八斤,口气凶恶。“尤其是我娘,否则——”

“否则就把我五马分尸,丢去喂狗。”八斤显然习惯了恐吓,司空见惯,口气敷衍。“你都说了五百遍了,我的骨头都记住了。”

难得今天大家都有空,多年疑惑压在心底,八斤总想解开。于是他又道:“我是说真的,我一直很好奇,有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吧。”六子喝了口水。

“我听我娘说,你爹是个走方的郞中,还替县太爷治过病。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不在了。”八斤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六子的表情,见他波澜不惊,才敢继续往下,“所以,你跟你娘才跑到我们这穷乡僻壤,你还卖起了豆腐?”

“卖豆腐怎么了?我靠自己双手挣钱饱肚,不偷不抢的。”六子没好气。

“卖豆腐不犯法,我知道。”六子反应那么大,八斤赶紧安抚道:“我也就一伙计而已,比卖豆腐好不到哪里去。不!还不如你卖豆腐的呢。你看你,时间自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八斤继续道:“我想不明白的是,你爹既是郎中,从小耳濡目染,你肯定也会个三招两式。怎么没有承父业治病救人?这个不比你现在这个——”说到这,八斤又压低声音,“救人更直接?”

“哼,哼——”六子发出两声冷哼,睥睨八斤,“我问你,治病救人,救的是什么人?”

“生病的人啊。”八斤不明白,这不是废话吗?

“天下穷苦劳顿,三餐难饱的穷人何止千千万,看不起病的何其多,如何救得过来?”六子神情悲戚,仿佛千万种愁绪萦绕,挥之不去。他低下头,忽然又抬头昂起下巴,一脸骄傲,语气坚决。“可是我的办法,可以拯救千千万万百姓,比治病救人来得更直接有效。”

“原来是这样。”八斤心中的疑惑解开,恍然大悟。忽然转念又一想,问道:“可是,你爹一样,给穷人开药治病,照样可以救人。双管齐下,岂不是更好?”

“你懂什么?”六子忽然生气了,把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他看向八斤后面的人,冲八斤努努嘴,“赶紧干活去。罗里罗嗦的,上工摸鱼,小心掌柜把你炒了!”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扭身便走。

“哎……”八斤意犹未尽,六子便一溜烟的不见了。这小子,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变脸比六月天还快,是哪根筋不对了?还是在哪吃了火*药,说爆就爆。

八斤嘟嘟囔囔的,起身一看,掌柜站在他身后不知多久,怒目圆瞪。吓得他赶紧逃离现场,帮忙干活去了。

“死八斤,傻不拉叽的,嘴又碎,哪壶不开提哪壶,真是。”六子一路走,一路骂骂咧咧。

今天早早收工,本想去老地方喝茶歇息闲聊,结果兴致全给这大嘴巴败坏了。无奈,只得回家。

娘肯定没料到他提早回家,六子童心大发,想要捉弄老娘。于是,他不从正门进,而是绕到菜园,翻过篱笆悄悄进家。

家里静悄悄的,像没人似的。这个时候,娘应该在织布才对。推开虚掩的后门,织布机前却没见老娘的身影。

他像做贼似的,缩着身体,猫着腰,蹑手蹑脚,四下打量,生怕撞到老娘。

低低的哭泣声从堂屋传来。贴着墙壁,他轻手轻脚的慢慢靠近。终于,老娘出现在他的视线。

娘正站在灶前烧纸钱。一边烧,一边抹眼泪,嘴上也没闲着。“儿他爹,今天是你的忌日。你看你,走了也没法给立个牌位,就怕——”她又抬起衣袖抹了抹眼角,哽咽道:“孩儿和我都好。虽说是卖豆腐,毕竟也能养活自己。别的不求,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手上的纸钱烧完,她从右手边的架子上又拿过一摞。“从前,你总是说,要让他跟你一样,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我想,毕竟是门技艺,多学总是有益。还有父亲授业,言传身教,未来可期。我知道,你想救人,可是天下那么多穷苦人家,如何救得完?治病救人已经做得很好,可你还想做得更多,结果——”

说到这,泪水又串串蜿蜒而下,流过她的脸庞。“留下我们孤儿寡妇,我的日子艰难,谁来解救我?我孤独无依,谁来安慰我?我无依无靠,谁又曾救济我?你倒好……”

说到最后,母亲干脆放声大哭。哭了好一会,突然想起可能会惊扰邻里,赶紧用手捂住嘴巴,掩面低泣。

母亲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站在墙角的六子全都看在眼里。他眼睛发酸,怕自己忍不住也跟着难过流泪,悄悄退了出去。一直退到菜园里。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抬头,拼命仰视,硬生生的把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

今天是父亲的忌日。他竟忘了,实在是该死!

可是,即便他知道,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母亲从来没有正式提过,父亲是怎么死的,更没说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