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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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郭秋兰:我终是不能原谅你们啊
“你和小枝干什么去了!不是叫你们给我看好他们的么!”云开厉声训斥一直低着头的点蓝,觉得十分头疼。
可恶,一不留神居然就……
他该怎么面对月明,才四天,已经有五个受害者了,最后那两个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这是绝不能被容许的!
“小枝呢?小枝去哪里了!”
“枝枝她……”点蓝有些欲言又止,眼神闪躲,神态窘然。
“少主。”就在这时,荔枝换了套衣服,走了进来,她在点蓝身旁站定,脸上跟平时一样,没有什么表情。
云开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一脸淡然的荔枝,眼尖地注意到荔枝颈肩处有淡淡的红印,顿时明白了一半,冲点蓝咬牙切齿道:“你是不是找死!”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红印是什么!
“少主我……”点蓝有些委屈了。情不得已,若不是荔枝中招了,他也不会挑这种时候的!
“少主,这次事情的责任在于我,我愿承担一切责罚!”荔枝淡淡地说着,没有一点掩饰那痕迹的意思。
“责罚?人都死了现在跟我说责罚!”云开嗤笑,冷冷看着眼前两人,精致的面容上是不苟一笑的严厉。
看云开是真生气,点蓝心往下沉了沉,看了眼身旁的荔枝,他向前迈了一步:“少主,擅自离守,不顾大局是我的不是,请求责罚!”
云开冷笑了一声:“还跟我提责罚?好啊,你确实该罚!”
荔枝静静看着挡在她身前之人,目光有些恍惚,她听着点蓝故意的偏袒,听着云开冰凉的声音,觉得世间似乎只剩下这两个声音了。
最后她听到云开斥责点蓝回圣阳,点蓝无力地应着是,他转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抬步离开。
就似在点蓝身上把自己的气愤与恼怒都撒了个干净,云开此刻已是恢复了常态,他看向荔枝,几不可闻地轻叹:“小枝,委屈你了。”
荔枝轻摇头:“少主,你明知是荔枝的疏忽。”
云开却是直接避开了话题,坐回到椅上,轻靠椅背,扬声询问:“不提这个,说说吧,发生了什么?”
“属下失职,跟丢了赵博培,还中了招!”
云开摆了摆手:“没事就好,这也算喜忧参半,不是把那个爹愁了好几天的采花大盗给抓住了么?”
“点蓝他出手重了些……”
“嗯,听说了。”
云开默默点头,有些头疼。
听说已经不能人道了呢。
“有什么发现?”
荔枝险些遇害绝不可能是意外,如今已是十分明显,就是为了调开荔枝和点蓝好杀害赵博培与苏翠柔。
“那个采花贼是个贪心不足的,他并没有把这药粉一次性用完。”荔枝说着取出了一包药粉递于云开。
云开左右翻看了下手中的药包,似在问荔枝,又像是在问自己:“先迷倒小枝再给小蓝他传信息,就跟赌博一样,赌你对于小蓝有多重要,可还真让凶手给赌赢了,巧合?还是……”
云开这般说着猛然一惊,他蹭地站了起来,对于自己的猜想感到不可思议,可随后又摇了摇头,低喃着:“不会的,怎么会呢……”
――――――
存在即合理,排除一切的可能,剩下的不可能也就将成为可能。
当晚云开就有些心神不宁,他要求住在苏家,苏菀殊自然不会拒绝,而夜间他自个儿又睡不着,索性便出来走走。
云开停住脚步,暗骂自己脑子抽着了,好端端的跑苏泽贯这儿来做什么!转身正准备离开,却听得一道暗含笑意的声音。
“小云开儿这么晚了还来看叔叔我呀,叔叔当真好感动啊!”
云开循声望去,只见苏泽贯慵懒地坐于屋顶之上,手中还拿着一酒壶,月光之下,媚人的桃花眼流离着旖旎的光泽,墨发披散,衣带松散,看上去着实一个惑人的妖精!
云开撇了撇嘴,暗骂了一句:“大骚包!”
“小云开儿,我听得见!”
不知何时,苏泽贯已消失于屋顶,来到云开身后,趁其不备解下了云开用以束发的玉冠,顿时如水墨发倾泻而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苏泽贯满意地看着还处在呆愣状态的云开,忽倾身上前,用修长白皙的手抬起云开的下巴,笑道:“我是大骚包,那你就是小骚包。你这双和我一样的桃花眼,很诱人呢……”
云开这才缓过神,拍开苏泽贯调戏自己的爪子,想抢回玉冠,奈何不是苏泽贯的对手,泄气地从袖中拿出一条白色丝带,将后面的墨发随意一扎,瞪向苏泽贯:“同是桃花眼,但完全不一样,我才不会像你一样用它来当个风流浪子。把玉冠还我!”
苏泽贯收敛了戏谑的笑容,别有深意地注视着云开,对于云开所说不置可否,他避开话题,嘴角再次扬起浅淡的笑容:“小云开儿,把头发放下来吧,这样的你可是能与文炎皇子炎夭一较高下呢!”
“较什么较!男人要相貌能当饭吃么!所以我才把头发全部束上去的!”云开凉凉地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他对自己外貌最不满意的就是这双桃花般的眼睛!
苏泽贯微笑:“相貌之美有何错?你束玉冠最大的理由还是因为你那老祖宗吧?”
云开撇了撇嘴:“我哪敢和老祖宗唱反调,若这样,我爹还不劈了我!”
苏泽贯柔和地笑着,温柔地抚着云开的小脑袋。出奇的是云开竟没有反抗,任由他摸自己头,他忽低喃:“苏泽贯,你知不知道现在你的处境很不利?”
“比如说呢?”
“比如你曾是苏家的制药高手,从尸体里发现的药物皆出自你手,再比如说迷倒小枝的那包也是出自你手,还有,你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不充分!”
“我知道。”苏泽贯无所谓地说着,他目光有些黯然,带着一丝懊悔与愧疚,他低低喃语着,“这些我都知道,我当初做的那些药害了多少人?这是我的报应,该来的总会来的,我认命。”
“我不认!”云开忽大声地吼道,抬头看向苏泽贯,神色复杂,“不是你杀的就不是,你认什么认!苏泽贯,我不会让你就这么被死的,我不准你这么稀里糊涂地死啊!”
苏泽贯一愣,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还不到他胸前的孩子,缓缓俯下身与他平视,他伸手抱住了云开的身子,轻声说着:“小云开儿,有些事情是不能改变的,被死也是命,谁能改变生老病死?”
“胡说八道!只要有你爹和你娘你就会‘生’;只要你平时多注意保养和调息,你就不会‘老’;只要你平时多注意自己的身子,冷了多穿衣服,你就不会‘病’ !”
“那‘死’呢?”苏泽贯笑着轻喃。
“没有不能改变的事……我不信命!”云开倔强地说着,他别过头,喃喃自语,目光悠远,任由苏泽贯抱着他,莫名还觉得温暖。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是在挑字眼儿。”苏泽贯无奈地笑着。
“对,我就喜欢挑字眼儿怎么的?我就是靠这吃饭的!”云开理直气壮道。
“罢了。”苏泽贯依旧抱着云开不放,也不语,他长睫颤了颤,慢慢合起双目,只觉得此刻只有云开能让他觉得温暖与安心。
“呐,你和案子一点牵扯都没有的是不是?”
“小云开儿,你明知这说法很牵强的。”
云开抿唇,不再言语。
――――――
“呼,晚上来山顶还真是有点冷呢。”
苏柔桑对双手呼热气,相互揉搓着。
“冷的话就回去,怎么来这儿?寒气重。”
寒芒看着苏柔桑的动作皱了皱眉头,索性拉过苏柔桑的手,将那双白嫩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中,为她取暖。
“才不要,好不容易到这儿的。”
苏柔桑轻声说着,看着被寒芒握在手心的双手,嘴角不由微微扬起。
“可是……”
寒芒担忧着苏柔桑的身子骨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苏柔桑打断:“不要说这个了,我有东西要给你看,看完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寒芒低头,看着正希冀望向自己苏柔桑,心头不由一跳。
她这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
“不行?”苏柔桑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寒芒有些别扭地别过头去,低喃:“没有所谓的行与不行,你是我的主子,又何必征求我的意见?”
是了,他是故意这般说的,他偷偷看着苏柔桑的反应,期待着苏柔桑能说出他想听到的话。
“你知道我从没有把你当过下人看待的。”苏柔桑轻摇头,却又不多说什么,她转身走向崖壁。
“小心!”寒芒连拉住不断往前走的苏柔桑,将她拉回来。
她这是做什么!自寻短见?
“看!往下看!从这儿看,夜晚的暮秋城!”
寒芒看着兴奋不已的苏柔桑松了一口气,听她这么说也就抬头往下看去,不由一怔。
那是整个暮秋城啊!
夜晚的暮秋城,家家灯火通明,如星般点点落落,其中有一带的灯火特别繁多耀眼,构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如同银河般光彩夺目。
他知道那是雨烟街一带。
那仿佛是块墨色的画布,将天空的灿烂倒映其中。
“如何?我听菀殊说的,说是从这儿看夜晚的暮秋城,特别美,真的很美呀……”
苏柔桑轻和地说道,眼神渐渐涣散,似在通过这夜景看到了什么:“很早以前就想来了,却一直不得时间,后来也就忘了,最近不知怎的就猛然间想起,就大晚上拉着你来陪我,你不会怪我带你吹冷风吧?”
“不会。”寒芒低首,看着笑得温柔的苏柔桑,轻声道。
苏柔桑闻言嘴角的笑容愈发扩大,她忽的对山口大声疾呼:“苏柔桑喜欢你啊!”
“喜欢你啊――”
“你啊――”
话音刚落山间便传来了浅短却悠长的回音声。
苏柔桑满意的听着自己轻柔的声音在山间回荡,仰面看向身旁的寒芒,美目闪着动人的光芒,她笑靥若花,其间竟是带着期待的。
寒芒显然没有回过神,他怔愣地看着苏柔桑,脑子里想的居然是苏柔桑说的“你”指的是谁?
见寒芒有些呆呆的表情,苏柔桑觉万分可爱,她掩唇轻笑出声,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轻声道:“这是你当年写给我的,所谓的卖身契。”
她忽的将其撕成数片,随手一扬,那漫天的白纸,随着秋风飘舞,散入山下消失不见其踪迹。
“你也真是有趣,明明不屑人类的规矩却还依葫芦画瓢,写这种东西做什么?”
寒芒默默暼了一眼,瞬间觉得脸红,掩饰尴尬一般地别过头去,出声反驳:“你不是也好好收着了?还真的把我留在身侧当奴婢使唤了。”
“天地良心!你无家可归我收留你,这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居然这么看我!”
“苏柔桑?”
“什么?”苏柔桑微侧头,唇瓣上便感觉到一片温软,顿时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寒芒好笑苏柔桑的反应,揉了揉她的发顶,其间莫名带着宠溺的滋味:“什么反应啊这是,你不向来游刃有余,熟能生巧了么?”
苏柔桑红着脸嗔怪:“乱用词!”
寒芒忽的伸手就将苏柔桑搂入怀中,他目光清冷,落在那条灯火银河之中。
“如果重新来过,我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被芦荻那家伙勾走!”
芦荻?!
苏柔桑一怔,随即便觉得可笑得不行。
啊,她想起来了,那个令她伤心欲绝的家伙,那个曾说不负相思不负卿,要与她执手白头,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伙,那个转身就弃她而去娶了文炎五公主的家伙。
苏柔桑忽的推开寒芒,冲着山口再次大声喊道:“芦荻你这个渣渣!”
“这个渣渣――”
“渣渣――”
苏柔桑冷哼了一声,满意地听着山间回音,然后缩回了寒芒怀里,满足地蹭了蹭,只觉这个怀抱格外温暖,一如往常。
寒芒有些诧异地看着苏柔桑有些幼稚的行为,回过神来只觉可爱得紧,神色不由就柔和了下来,他伸手轻抚苏柔桑的丝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弄碎一个瓷娃娃。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这几天苏家明明乱得一团糟,而我却不闻不问,每天在外闲逛,也太辛苦菀殊了是不是?”
苏柔桑突然这般低喃着。
“可不是?你惹的麻烦哪次不是苏菀殊给你处理的。”
“……”
“要我说,旁观者清,无论你还是苏芸儿,你们被苏菀殊保护得太好了。”
“谁说不是呢?”苏柔桑苦笑,“我呀,总觉得自己最近的记性特别差,似乎忘了些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我此刻却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想起了什么?”
苏柔桑抬头看向寒芒,目光忽明忽暗,她说。
“我的母亲。”
寒芒目光一冽。
是了,苏柔桑若是不提他也差不多忘了,苏柔桑的母亲,苏家大夫人。
――――――
“姐姐一直盯着我的盆栽做什么?”
苏芸儿困惑地抬头看向静静站在自己身旁已经有一会儿了的祁悠若。
祁悠若收回视线,冲苏芸儿微微一笑:“这盆笑靥金长得真好,是芸儿自己养的么?”
苏芸儿微低首,轻声说道:“是花娘留给我的。”
她的神色有些落寞,连声音都有些沙哑。
祁悠若伸手轻抚了下她的发顶。
“姐姐,笑靥金还有个名字呢!”苏芸儿轻抬头,她看向祁悠若,笑颜烂漫无邪,她轻柔地说道,“是帝女花哟,是不是很棒的名字?”
祁悠若莞尔一笑,轻点头:“是呀,很棒的名字。”
苏芸儿收敛了眸光,她低低喃语着:“总有一日我也当如帝女花。”
――――――
祁悠若目光依旧落在那朵笑靥金之上,它还是个花骨朵,不曾开放,与其它盛开的笑靥金相比它的花期确乎晚了许多。
“你盯着它快有一上午了,瞧出什么没?”
溟殇缓步来到她身侧,看着她神色冷淡的模样不由轻叹。
她心情并不佳,他能感受到。
“不可能感受错了的,这花中绝对有东西,不可能错了!”
祁悠若忽这般低吼着,声音略微沙哑,她的神色甚至染上了愤懑。
溟殇静默了片刻,伸手将祁悠若抱入怀中,安抚着她有些暴躁了的情绪:“怎么了?”
祁悠若恍惚回神,她有些气馁:“木木找不到她,莲玉也感知不到她,我分明知晓她就在苏家,可能就在这花朵之中,可是一靠近便没了气息,我甚至觉得她在躲着不见我,我很失落……”
“既是溶于血骨那定有不解的缘分,你也不必急于一时,待案子解了我再陪你好好找那个不听话的家伙?”
溟殇轻柔地说着,目光很温柔,说的话也十分温柔,他安抚着怀里这个小女人,此刻瞧着真的很温暖。
祁悠若虽然觉得有些委屈,在溟殇的安慰下明显心情有所好转,她轻点头,却说:“苏家这个案子和她脱不了干系!”
“既然脱不了干系,那就更要揪出来了不是?”
“小丫头戾气重,我可管不了她!”祁悠若有些吃味的说着,也不知在吃谁的醋。
“管不了?”
“可不!小丫头不怕天不怕地,什么也牵制不了她!”
“什么也牵制不了?”
祁悠若静默了片刻,轻叹:“她倒是很听木木的话,多年不见也不知是否性子变了,如今看到木木也不愿出来见我。”
溟殇伸手摸了摸祁悠若的小脑袋:“做了什么怨天尤人的事情惹小丫头不待见你了?”
祁悠若闻言神色不由一僵,别扭地转过头,嘟嘟喃喃着:“也没有什么事……”
肯定有事。
溟殇心里头这般笃定着,也不拆穿她。
――――――
苏泽贯抬头忘了眼石拱门,忽摇头叹气,信步走进院落。
“是泽贯来了?”
一个很好听的女声,却透着成熟和稳重,与她的模样并不相符。
苏泽贯就那么笔直地站在那儿,看着眼前那个略显单薄的身影,不由心头愈发惆怅:“我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好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后来才发现,不光是我,整个苏家的人似乎都忘了啊。”
“既然是重要的事情还是要记得好呀,不然心生遗憾,那就可惜了。”
女子打理完盆栽慢慢起身,转身看向苏泽贯,微笑:“你说呢,泽贯?”
“谁说不是呢?”
眼前之人是谁?苏家大夫人郭秋兰,苏宏平他们的大嫂,苏柔桑的生母。
让人惊讶的却是她的年龄,分明是苏家长辈,却是比苏泽贯还要年轻一些。
“好久不见泽贯,泽贯又长高了呢!”
苏泽贯闻言眼角微抽,有些哭笑不得,看着眼前这个分明自己小好几岁却是自己大嫂的美丽女子,无奈:“秋兰,我不是小孩子。”
“泽贯应当尊称我为大嫂才是。”
郭秋兰微扬下巴,端的是一副老长辈模样,可是分明还是个年轻的妇人。
“听说泽贯常天往醉烟阁跑,可是又碰见心里头想的那个人了?”
郭秋兰笑着,只是眼中却闪过莫名的光芒。
苏泽贯忽低头,神色黯然,低喃着:“那就是个梦,怎么也不可能了。可笑我还不断地寻找着她的替身,一错再错,终是还不尽这风流债了……”
“若竹是不可能了,不过雪娥倒是对你念念不忘呢,为什么不接受雪娥呢?她已经后悔了。”郭秋兰轻声说着,嘴角依旧含笑,静静地看着苏泽贯不断变化的脸色,“泽贯其实还是忘不了若竹的吧?”
苏泽贯蓦地瞳孔放大,似接受不了这刺激以及现实一般,他立刻转过了身,背对郭秋兰,低吼:“别再说了!”
“或许你早就忘了,从找第一个替身开始你就发现自己喜欢上了第一个替身,你现在心里的那个,还是若竹吧?可是若竹现在有了泽磊,有了磊竹和寻雁,很幸福呢。”郭秋兰依旧自顾自故说着,慢慢向苏泽贯的背影走去。
“秋兰!”苏泽贯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痛苦,好似被郭秋兰揭了伤疤一般。
“泽贯,你忘不了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旧忘不了她,依旧无法接受她成为你四嫂的事实,你恨自己,为什么那时你只有十五岁,你恨你自己为什么到后来才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那么没用!一点挽救的余地也没有了?为什么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地嫁给了自己的哥哥,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
郭秋兰一步步紧逼,淡然看着苏泽贯越发颤抖的背影,离苏泽贯的距离越来越近,手中忽出现了一把匕首,刀刃闪着寒光。
“是啊,为什么我这么没用,为什么我会这么没用……”苏泽贯低喃着,眼神空洞,似根本没意识到郭秋兰的接近。
郭秋兰冷冷看着苏泽贯,最终还是提起了匕首,刺向苏泽贯的后心。
“叮!”
匕首落地,发出一声脆响,郭秋兰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这个男子。
“秋兰,我演的戏可好?”
苏泽贯微笑着,那双媚人的桃花眼流离着旖旎的光。
郭秋兰静静看着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倒也淡然下来了,嘴角扬起一抹自嘲,轻声道:“泽贯的实力不容小觑,倒是我高看了自己呢。”
“嗯,我该谢谢秋兰的赞扬么?”苏泽贯依旧微笑着。
郭秋兰无奈地摇了下头,看向院门口:“云开,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那儿。”
云开慢慢地走进院中,看向郭秋兰,微颔首:“大伯母。”
郭秋兰微笑着点头,看向云开身后一脸错愕的苏柔桑,目光微闪:“桑儿,你也来了。”
“娘……”苏柔桑低唤着,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美丽女子。
那是自己的娘亲,一个自己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过面的女人。
祁悠若静静地打量着郭秋兰,看了看苏泽贯,又看了看苏柔桑。
怎么一个女人比自己小叔子还年轻,比女儿似乎也大不了多少呢?
她环顾了下四周依旧不见自己想看到的人,无奈地轻叹。
――――――
在苏家的人似乎都忘了,苏家多年前所发生的事情――苏家长子苏宏原猝死,苏家还有个大少奶奶叫郭秋兰。
他们似乎更加遗忘了比这还要之前的事情,那是苏家的丑闻,是不容许他人乱嚼口舌的事情――郭秋兰应当原名为苏翠柔,而已死的那位苏翠柔才应当是郭秋兰。
云开静静望着那位站在大厅正中脸上带着浅笑的女子,沉默了片刻,开始扬声质问。
“郭秋兰,是你杀害了苏傲珊、朱玉瑛、赵博培、苏翠柔等四人,是不是?”
“是。”郭秋兰微微笑着,点了下头。
“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害他们?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你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郭秋兰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她轻声道:“还有什么理由,我是郭家人,你们苏家让我们郭家破产,无以生计,还能有什么理由?我只是在报复罢了。”
“秋兰,你撒谎。”苏泽贯轻声说着,神情惘然和无奈,眼中透着哀伤――那是苏家正位之人后来都知晓的事情,却从来不会提。
郭秋兰身子一僵,收敛了笑容,低喃:“我没有撒谎,我是在报复啊……”
“秋兰,他们不知道我还会不知道么!你不是由于那个才这么做的,因为你自己也知道,你根本就不是郭家人!你是苏家人啊……”
苏泽贯轻轻念着,在场很多人都是一愣,皆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泽贯,甚至觉得他疯了不成?说的什么浑话!
“大嫂?还是六妹呢,知道我为什么从不叫你大嫂么?因为你是我们苏家人,你是我唯一的六妹!”
苏泽贯紧紧盯着一脸平静的郭秋兰,轻轻说着,仿佛在叙述一个事实,一个平淡无奇的事实。
郭秋兰抬眼看向苏泽贯,浅笑:“泽贯,知道这事情的人如今可只剩下你了呢。”
“……”
“你不当说出来的,它是苏家的丑闻不是么?我到最后呀,还是成了可怜的牺牲品,嫁给了自己的亲大哥呢,却天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苏泽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到最后他却无力反驳,他能说什么?这是事实,就算是他当时知道此事的真相后也是震惊不已,可又能做些什么?至此以后所有的人都避着这位苏家大少奶奶,生怕又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事情而断送了性命。
“我一直觉得自己的运气很不好,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就从不曾幸运过,可而遇见宏原,我才发现原来我将毕生的运气都积攒了起来,只为用在与他结为夫妻。”
郭秋兰忽然笑了,她此刻的笑容温暖,目光带着缱绻,就似在回忆着那段偷来的时光,哪怕回不去了也思之甚甜。
云开看着这样的郭秋兰脑子觉得一震,他猛然间便想通了什么,之前的一切似乎都理清了,那团迷雾已在渐渐消散,他醒悟了郭秋兰的杀人动机!
“苏泽贯,苏大伯他不是猝死的对不对?”云开拉了拉身旁苏泽贯的衣角,喃喃着。
苏泽贯闻言脸色刷白,他紧抿着唇瓣,他觉得他此刻若是开口说话,那声音定是颤抖的,他无力地点了点头。
“泽贯,你说不出来吧?那就让我来告诉他们吧。”郭秋兰忽然笑起来,她笑容诡异,目光分明淬上了毒,“宏原他是被人毒杀的!”
苏柔桑看着如此陌生的母亲,身子不由一颤:“娘?”
“宏原他就是被苏傲珊、赵博培、朱玉瑛还有苏翠柔一起联手毒杀的!”郭秋兰猛然间变得无限愤慨,她身子都因为怨恨而愤怒得颤抖起来。
“不可能的!爹医药如此高明,怎么会?不会的!”
苏柔桑大声反驳着,她不相信的。
她不信她的父母是亲兄妹,不信父亲死于至亲之人的算计,不信眼前这个戾气浑身的人是她多年未见的母亲……
“那是因为有比宏原医药更高明的人啊……”郭秋兰苦笑着,看了眼苏泽贯,又别开眼,“那是****,是要长期服用的。的确是猝死不错,是死于毒杀的猝死!”她转头看向苏柔桑,神色忽变得复杂起来,那是又爱又恨。
苏柔桑一愣,她有些不明白母亲此刻看她的眼神,可是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苏傲珊那天晚上等的人本是赵博培的,却没想到是你的出现,她毫无防备地被你刺杀,你走前伪装成了花娘鬼魂来复仇的假象。对么?”云开轻声说着。
“不对。”郭秋兰嘴角轻扬,她浅笑着,说道,“苏傲珊可不是毫无防备,她可是被吓了个半死,最后死得相当不甘心呢。”
“是你把朱玉瑛约到那个阁楼的,施以鞭刑。赵博培和苏翠柔怕也是如此调虎离山之计对付的吧?”云开问道。
“对付那些个蝼蚁何须用计?不过抓住了把柄,自个儿就乖乖送上门来了,当真轻贱。”郭秋兰不屑地说着,仿佛那些凶残的凌迟手法不过儿戏一般。
“花娘呢?花娘又是怎么一回事!”春花有些踉跄地走进大厅,声音有些沙哑,眼睛红肿,很明显哭过。
“花娘……”郭秋兰敛了眉目,目光闪烁不定,她轻声说道,“花娘她不是什么自杀,是因为碰巧发现了宏原被害的秘密,所以才遭他们杀害的,说来也真是连累了她。”
碰巧?居然只是个碰巧!花娘死得何其无辜!可就是这一死她才发现,在苏宏平心里头,她永远没有赢过一个已死之人啊……
“宏原他死去已有三年,他走后我一直以吃斋念佛为掩饰,暗自筹备着复仇计划,谁叫苏傲珊她是每三年才回一次娘家!要杀一起杀,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这案子有关的人的!你们也欣赏到我的杰作了,如何,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很利落?那是一件件都是肮脏的罪恶,他们要为自己所为而赎罪!”郭秋兰忽然再次诡异地笑了起来,她浑身都在颤抖,目光也再次淬了毒一般。
“你疯了!”苏泽贯低吼着,他站于郭秋兰身前,他很想摇醒这个心狠手辣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妹妹!
“我是疯了!在宏原死的那一刻我就疯了!在那些年我知道真相后我早就疯了!我说了,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和这件事有关的人!”
郭秋兰眼神忽地一凛,手中蓦地出现了几根银针,她看向苏泽贯,银针泛着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它们全数挥刺向了苏泽贯。
或许他人都不曾料想到此变故,可是注意力一直在苏泽贯身上,担忧着苏泽贯安危的王雪娥却注意到了!
“不要!”
伴随着一声尖叫,一个人影飞快冲到了苏泽贯身前,整个人都挡在了前面,而同时伴随着一声闷哼,那些银针已全部刺入她的体内。
她一直很后悔。
王雪娥心头默默念着。
她很后悔当初意气用事答应嫁给苏宏平,也很后悔拒绝了醉酒的苏泽贯。她觉得时光或许会淡化彼此间的伤疤,可是她回首后猛然发现,伤口依旧血淋淋,如何也抹平不了,她与他之间的隔阂早就存在了。
苏泽贯心里头的那个人是谁?她不知道,但是她很确信那人绝不是吴若竹,她们是替身,不过替身,她从来都知道。可是她依旧爱他,一厢情愿。
她很怕死,她也觉得这次自己恐怕活不下去了,她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气血在翻涌,针上有毒呢。不过还好,还好泽贯他没事……
“雪、雪娥?”苏泽贯愣愣地看着为自己挡住银针的王雪娥,伸手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王雪娥?!”显然郭秋兰也没有想到会出这么一个变故中的变故,奈何她已再没有刺杀苏泽贯的机会。
“娘!”苏柔桑奔向郭秋兰,抓住她的衣袖,摇着,“为什么还要刺杀五叔!五叔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啊!为什么还要这样做!难道已故的爹值得你如此不要命吗!”
“苏宏平他倒是果断地选择自尽,用不着我动手了。”郭秋兰幽幽地说着,她神色黯然,抬眼看向苏柔桑,喃喃着,“桑儿,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生下你。”
苏柔桑闻言身子一僵,有些不敢置信:“娘?”
“那药,是我和三哥研制出来的,只是没料到那四人会这么做。说来大哥的死,我和三哥的确是脱不了干系的。”
苏泽贯出声道,尽力抢救着怀中的王雪娥,眉头紧皱,因为他发现,他竟然无能为力了……
“泽贯,我终是不能原谅你们啊……”
“真的很抱歉……”
“桑儿,你是我和你爹拿命换回来的,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郭秋兰蓦地抱住苏柔桑,在其耳畔低喃着,“桑儿,对不起,原谅娘的自私,娘真的很爱桑儿的爹,甚至爱过你……”
接下来的话只有苏柔桑能听到。
苏柔桑的瞳孔蓦然放大,她双唇轻颤着,却说不出一句话,直到郭秋兰无力在自己面前倒下。
“娘?娘!”苏柔桑蹲下身,摇着已服毒而去的郭秋兰,视线顿时模糊了。
桑儿,娘生你的时候真的好痛苦,如果没有你爹,娘怕是早就去了。你会不会怪娘这些年来的对你不管不问?可是你爹是间接因你而死,我如何不恨?如何心安!
每当看到你,娘就会想起你爹,娘真的很爱很爱桑儿的爹,是不是兄妹又有什么关系?
桑儿对不起,娘想去陪着桑儿的爹了……
活下去,桑儿要活下去,不要辜负了你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也不要让娘再失去一个最爱的人了,桑儿,娘也很爱你啊……
那是郭秋兰最后对苏柔桑说的话,也是苏柔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的,郭秋兰说爱她,爱这个害苏宏原死去的女儿。
也是第一次,这个当娘亲的跟自己这个做女儿的,说了这么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