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玉生
作者:糖里有毒 | 分类:历史 | 字数:78.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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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既然得不到,那就摧毁吧
兰烬,兰烬,兰烬吹灰碎琴。
楼前楼后雨荷,南岸北岸柳折。
折柳,折柳,寄折一曲相留。
(转应曲)
是了,那日在书房,后来如一梦挥手写下的正是这个,让她心灰意冷的词句,她本还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随着主子离去,而如一梦倒是给了她最好的答复!
“宁愿摔碎瑶琴,吹散兰烬,也不肯放下手中玉笛,吹一曲折柳,希望柳如画留下……阿一,你当真好狠的心!”
她真的以为如一梦是不想让自己离开的,可是,如一梦却又写出这样的言语,他这是在做什么?是在戏耍于她么!每每思及,痛不欲生,因为她真的喜欢他啊……
“咳……咳……阿琴你是这般理解的?”
而忽地,如一梦沙哑的声音让林忆琴回神,她坐起身子来,看着依旧虚弱,却明显大有好转的如一梦。
“醒啦?”
“阿琴,你告诉我,你竟然是那般理解那首词的么?”
如一梦目光复杂,他紧紧握住了林忆琴的手,生怕下一刻她又要逃离了一般。
林忆琴倒也没有挣扎,不过静静望着他,又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着。
“是是非非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已经两清了不是?”
“怎么会没有关系!什么叫两清了!如果我说,望归的佳人,指的其实是你呢!”
“……”
“摔碎瑶琴不是因为不想看到它,只怕睹物思人,纵然物已毁,可是情已入髓!纵然吹散了余烬熏香,那又如何?尘埃是不会消失的,我如一梦多大本事能让尘埃消失!我有多大本事来忘记你啊……
柳如画那丫头是么,我承认我之前话语含糊,利用了她一把,可是我只是幼稚地想得到你对我的在意,难道你就不会吃醋么!
我在写这首词的时候压根没想到柳如画那丫头,阿琴你怎么能看到词中有‘柳’就以为指的是柳如画!你难道不知有一曲相思唤名《折柳》么!”
一口气而言,如一梦有些气喘,却也不是十分难受,它知道是林忆琴的血起了功效,他还能感受到嘴中浓重的血腥味,就知道林忆琴喂他血了。
救生死,肉白骨。果然是真的。
如一梦期待地看向林忆琴听完他解释的反应,可是她却面无表情,让他心颤。
他突然害怕了,紧紧握着她的手,苦涩地笑了。
“阿琴,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
“父亲年事甚高,希望看到女儿寻个好人家便是嫁了吧,我本就年幼丧母,父亲将我拉扯到大,这些个年头也没做什么让父亲宽心之事,既然父亲看好于你,你又求娶于我,索性便是嫁了吧。”
林忆琴轻声说着,目光微敛,她慢慢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来:“这就是当初我要嫁给你的理由,你莫不是忘了?”
是了,当初是他求娶于她,使劲手段讨得老人家的欢心,才让老人家同意将女儿许配于他,纵然老人家还是有些顾虑门庭,却十分相信他这个人。
他自然不会觉得老人家是冲着钱财卖女求荣,因为在婚礼之后,老人家便独自回了那清贫的山谷,怕无人照料,他遣了小厮陪同,从头到尾老人家也没问他讨要过什么,倒是赔了个女儿给他。
“阿琴,我待你不好么?”
“好,怎么能不好。阿一,你是各大主城闺中姑娘的如意郎君,怎么能不好呢?”
“林忆琴你好好说话,你到底在记恨我什么!”
如一梦只觉气闷,林忆琴这种态度让他觉得很是头疼。
林忆琴抿唇,回首幽幽望了他一眼,却什么也不说,转回头径自向外走。
如一梦见林忆琴居然就这么走了,当下错愕得瞪大了眼,一时也感觉手足无措,赶忙起身准备追过去。
碰地一声,是身后传来的声响,林忆琴一惊,转回身望去,就见得如一梦狼狈地跌倒在地,吸了口冷气,脚下已是控制不住地走了回去。
“怎么这般不小心!你又想作甚!这般折磨自己到底算得什么!”
林忆琴低低训斥着吃了痛揉着头的如一梦,将如一梦扶回床上。
如一梦好不委屈,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身子整个都在发软,根本动不了!
如一梦的手紧紧地扯住了林忆琴,在自己躺下的那刻,也将林忆琴拉扯下来和自己躺在一块儿,紧紧抱住她,孩子气般地嘟囔:“不许走,你既然敢回来,我就不许你再走!”
林忆琴一时语噎,不知如何说才是。
如一梦这是变傻了么?他这般虚弱的模样,就算喝了她的血也是需要调养的,如今的他根本就拦不住自己,他怎么还是这般嚣张地叫喧着不许她走。
那……她就不走吧……
林忆琴伸手轻抚着如一梦的背,好似安抚着个小孩子一般。
不过几日,他怎么瘦削成了这般?
她还是心疼他的……
坐在墙头之上,静静望着屋中相偎的两人,她的眸子尽是冰凉,面色也阴沉得可怕。
白霜雪望了脸色很是难看的罗沙,不由轻叹,伸手将她抱起,蹭了蹭她的脸颊,好似猫咪一般地温软。
罗沙这才脸色好转了许多,伸手环住白霜雪的脖颈,又望了林忆琴他们一眼,啐了一声,很是不屑。
“就当养了头白眼狼!”
白霜雪闻言却是微笑了,亲吻了下罗沙的脸颊,轻声询问:“走吧?”
罗沙面色还是很不悦,可是脸颊却微微红着,轻轻点了下头:“嗯。”
林忆琴一个激灵,半起身,倏然望向屋外的墙头,却是空空如也,神色复杂起来。
如一梦困惑,顺着林忆琴的视线望去,分明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
林忆琴敛眸,重新在如一梦身侧躺下来,轻环住他的腰,她这般软软地说着。
“没什么。”
——————
偌大圣洁的建筑,一眼望去好似被白雪覆盖。
空旷的侧殿,只有一人单膝跪地,满脸的懊悔,对着前方白色的屏帐,他只能隐约瞧到那个屏帐后的人影。
“大祭司,是杨息疏忽了,恳请责罚!”
声音铿锵有力,回荡在这个空旷的屋中。
“无妨。”
从屏帐后传来苍老的声音,无所波澜,让杨息心中更是不安与愧疚。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苏泽贯,回到圣宫,但求一死,无所他想,全是他一人之责,与他人无关。
他是这么想的,他也觉得大祭司并不会放过他,可是,大祭司竟只是平淡地说了二字“无妨”。
无妨。就是没事,你可以下去了。
“大祭司?”
杨息还是不敢相信。
“下去吧。”
“……是。”
然而既然大祭司都这般说了,他又能如何,只能庆幸着圣主不弃,默默守着自己的本分,告退了。
“大祭司就这般放过杨息了?”
一个女子的声音,娇俏明媚。
只见得一个相貌妖娆的女子款款自大殿众多柱后走出,她的眼线上挑,更显得媚气十足,堪堪不符她穿的那身雪白的衣裳。
“比起杨息,该请罪的是你吧,白影。”
一个男子的声音,带着讽刺。
与女子相对的,他从另一侧的柱子后走出,同样的白衣,衬着他俊秀的相貌,乍看之下倒是个君子模样,没有女子那般显得突兀。
“端木容!你好得到哪里去,独孤月不是也还好好得活着么!”
白影听着端木容对她有意无意地挑剔就气不打一出来,她发现自从上次永安城回来端木容是越来越看不惯她了,可恶,定是被独孤月那个女人给迷了神!
白影气恼时候的声音显得尖锐了许多,听着真是刺耳得很,让端木容不由皱了皱眉头,却不再理会白影,而是转身朝白色屏帐作揖,道:“端木容办事不利,恳请大祭司责罚。”
白影瞪大了眼,死死盯着端木容,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咬他一口!
大祭司分明都说过不责罚他们了,端木容又来自请责罚,这是在打她的脸,是做给她看呢!
“哟,何渐离,许久不见你竟是喜欢看这男女间的热闹了?”
恰时,自外头走来一人,声音有些尖细,带着孩子的音色,秀气的面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那般干净纯粹又漂亮,可是里面满满的都是傲气和不屑。
白影和端木容闻声皆是一愣,然后赶忙冲进来的男子行礼鞠躬,恭敬问候:“拜见席上。”
白色屏帐后的人终是动了,缓缓自屏帐后走出,分明就是个年轻的模样。
“席上,我们前些时候还在无华大人那儿见过的。”
声音清朗,分明也是年轻的声音,与之前同杨息说话的那沧桑如老人一般的声音浑然不同。
六白不过嗤笑一声,就那么站在那儿,也不表态。
已经习惯六白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了,何渐离便自行收礼:“白影,端木容,你们先下去吧。”
“是。”
待二人离开,何渐离再次开口询问:“席上突然来访,所谓何事?”
“访?嘁,何渐离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不敢。”
“喂。”
六白突然上前,不是很温柔地伸手捏住了何渐离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盯着他的那无所波澜的眼睛,嗤笑:“讨厌死你那自持的正经了,分明憎恶讨厌我,为什么不表现出来,做着一副低眉顺眼的乖顺模样给谁看!”
何渐离不过静静望着六白,目光平和:“不敢。”
“不敢?好笑!你都敢给我找麻烦,居然还说不敢!永安城的事情,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
何渐离轻笑出声,打开六白的手,后退一步而立,盯着六白,幽幽道:“那么席上可是满意我给您准备的这份厚礼?”
“你当我会将独孤月当回事不成?虽然有些麻烦,尤其是越到后面越麻烦,但还不代表我解决不了。”
“能让席上烦忧一段时日,哪怕一刻,我便心满意足了。”
何渐离突然诡异地笑了,看着六白的目光不复平静,里面是无尽的憎恶,是恨。
六白厌恶地看了眼好似疯子眼神一般的何渐离,他就那么盯着自己,恶毒又愤恨,而想法着实可怜与好笑。
“何渐离,你真是无聊!”
六白转身就准备走。
“不过想来席上已经很是烦忧了才对,皇太子殿下娶妻了,席上当很痛苦才是呢。”
六白闻言浑身一怔,倏然回首,恶狠狠地盯向幽幽说着话的何渐离,不怒反笑,讥笑:“你呢,又如何?我尚能时刻看着他,而你此生再也不可能见到米茜了!”
说罢大步离开,也懒得再管脸色倏然惨白的何渐离了。
米茜……
何渐离握紧拳头,用力之大,能清晰看到暴起的青筋,而终是松开了拳头,目光哀伤。
他至今不能明白,为什么米茜会爱上六白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目中无人的家伙,甚至至死不悔,那么他呢?米茜何曾看过他么?他是她的夫君,当是她的全部才是,他深深爱着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个女人眼里却从来都是六白!
六白!六白!
这个残忍嗜血的家伙!
六白杀了他最爱的女人,也杀了他的家人,杀了他的族人,他和六白有不共戴天的仇恨,这个他从来未忘却!
可是,六白居然是席上……
他甚至困惑与不甘,为什么席上这个位置会是六白的,为什么六白才是最能聆听圣意的人!为什么是六白,为什么会是六白……
——————
“端木容你站住,端木容!”
白影气恼,干脆快步上前直接堵住了端木容的去路。
“白姑娘,堵我去路做什么。”
端木容不过睨向气愤的白影,也不正眼瞧她。
“白姑娘?你这么叫我?端木容你!你!”
白影不敢置信地眨着眼睛,已经是气得不知要说什么了!目光毒辣,如火如炬。她愤恨,咬牙切齿,一个猛扑,环住端木容的脖颈,对着他的唇瓣就开始撕咬起来。
端木容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扶住了白影的身子,而唇瓣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皱眉,推开白影,捂唇,不用看也知道血珠在外渗。
“你咬我做什么!”
瞧着端木容吃痛了,白影这才泄了一口气,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得意地笑了:“痛不痛?”
“我咬你一口试试!”
端木容瞪了笑得开心的白影,只觉她孩子心性竟这般重,当真不好对付。
“哼,还知道痛啊,我还以为你已经被独孤月那个妖女迷得失去知觉了呢!”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鬼,又扯到独孤月做什么!”
端木容只觉得白影莫名其妙,从永安城回来后她的话语就开始不对,动不动就提独孤月,还老是冲自己发火,当真是无趣得很!
白影突然又软下了性子,委屈地瞅着端木容就开始自行宽衣解带,让端木容一怔,赶忙伸手将她的衣服扯回去,掩住她堪堪外露的好风光,环顾了下四周见无人路过才算松了一口气,瞧着突然又笑颜明媚的白影,颇为头疼:“你做什么!”
“端哥哥,端哥哥,影儿想你……”
白影也不管什么矜持,扑到端木容怀里胡乱蹭着,娇娇媚媚地喊着,饶是叫得端木容生不出脾气了。
“这儿是圣宫!”
“那又如何?”
白影媚眼一挑,柔嫩的小手不安分地在端木容身上动来动去,说着娇柔的话语。
她居然一口一口说着独孤月是妖女,如今看来,她才是那妖女才对。
端木容暗自想着,忍不住那被挑逗的滋味,将白影横抱起,快速离开圣宫。
白影吃吃笑着,抱紧了端木容,目光幽幽,她这般说着。
“端木容,我吃醋,我不准你再想着别的女人,不然我就先废了那个女人,再废了你!”
“……”
——————
我猜过很多可能,可是我从来不知你瞒着我的这个秘密真相竟是如此。也从来不知你为了我竟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放弃了这么珍贵的东西。
“真的要走么?”
“嗯。”
“什么时候?”
“明日午时三刻。”
“……又不是去问斩,怎么会挑这个时刻呢。”
泱夜阑浅浅一笑,而几般苦涩。
他深深凝视着眼前这个消瘦了许多的女子,他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她?她向来天真烂漫,笑得就如冬日的暖阳能融化了他,可是此刻,她脸上没有笑容,是如死水般的寂冷。
突然,他后悔了。
“谁知道呢,哥挑这个时刻,就这个时刻吧。”
风静敛眸,轻轻说着,“没事的话,我先整理东西去……”
“不要!”
泱夜阑猛然间抓住她的手,“有事……”
“你抓疼我了。”
风静没有甩开,只是那么平静地看着慌乱的他,只是那么轻轻地说着。
泱夜阑一怔,轻松开,犹豫着,但依旧不肯放手,目光微敛,是哀,是乞,是求:“东西明天可以理,先留下来,陪我会儿好不好?锦……风静,三公主……”
——————
“啸啸你为什么答应小锦去见泱夜阑那个渣!”
当炎莫去找风静时,里屋外屋都寻了个遍却看不到她,当下着了急,而跟风啸提起,风啸居然说风静去找泱夜阑了,风啸居然默认了!
“小火焰你不相信小静么?”
“我……”
炎莫挫败。
她明白,别人帮风静断了,不如风静她自己亲手去断了。
她不相信小锦么?可是,她真的有点不相信……
“明日午时三刻,不管小静愿不愿意,我要带她回去。若是泱夜阑阻拦,那就莫怪我了……”
“午时三刻?”
炎莫白了风啸一眼。
“咳,顺口顺口……”
——————
日曛已尽,夜幕拢合。
“你已经喝得很多了,别再喝了……”
“不要!你不是说好陪我喝的么!”
“夜阑……”
风静无奈轻叹。
“你叫我什么?”
“夜阑,你这般自甘堕落的模样倒是不像你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那你的意思是喜欢原来的我?!”
泱夜阑突然有些激动地按住她的肩膀,希冀地看向她。
“夜阑,清醒点。”
这般孩子气的他,倒也少见了。
“……对不起。”
颓然地收回手。
一晌沉默。
泱夜阑苦笑着扯开话题。
“锦儿,知道小时候当父亲问到我的志向时,我是怎么回答的么?”
“你未曾告诉过我。”
泱夜阑看向风静,突然笑了:“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风静目光微闪,一瞬的诧异,而后轻声道:“我记得哥哥也曾是这样的志向呢。”
“想来每个对权利有着渴望的人都有这样的志向吧。”
“够狂,你也够格。”
风静微微一笑,却不甚在意。
“但是那个时候,父亲将我狠狠地骂了一顿,他努力培养我拥有成为一国之君的实力,却不允许我有这样的志向,真是可笑!那个时候我就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明白了,我是工具,是暂时帮泱君沫看管位子的工具。”
“小若说泱君沫要是成为一国之君,她就休了他。”
“……那锦儿,如果是我呢?”
风静不过浅笑,轻抿杯中酒。
“你已经是泱国君主不过差个典礼,无所如果。我大哥风帝风啸,叶王叶澄,炎皇炎夭,以及你,泱君泱夜阑。你们之间如何争夺我不关心,谁能一统赫云大陆我不在意,就像当初你是习泱太子时我选择与你一起面对,现在我选择离开,无关权位,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一样的道理。”
泱夜阑怔怔望着风静,竟是有些回不过神来,而恍然惊醒。
是了,他怎么忘了,泱君沫那个家伙去找席上了,然后那个家伙把那个他很想得到的位置扔给他了,轻轻松松一句话的事情,而席上居然也同意了。
让他背信弃义,不仁麻木地献祭儿子也不能保证能让他得到这个位置的事情,泱君沫只需要一句话,就把那个位置扔给他了。
何等讽刺!
他又是何等的失败……
风静如今这般平静地说着这番话,这么平淡,反而让泱夜阑惶恐了。
“可是锦儿,忽然觉得,只要有你,什么都不要也无所谓,我放弃那个位置,我放弃君位,你留下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夜阑,你在自欺欺人,就算你不是习泱君王,我都不可能留下了,风啸是我哥哥,亲哥哥。何况,我刚才说了,无关权位,只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这般痴痴念念的位置,如今到手了,你又要扔了它,不可惜么?”
“……锦儿你别这样,说真心话,如果我并没有犯这么低级的错误,你会不会对我心存芥蒂?”
“如果有如果,我想不会。”
风静目光微澜,嘴角轻扬,举起杯盏,猛然摔于地面之上,一声脆响,吓得泱夜阑一个激灵,怔怔望着霍然起身的风静,一时无言。
“泱夜阑,你告诉我,泼出去的水怎么收回来?你告诉我!”
“锦儿,你怨我……”
“怎能不怨!我原谅你,谁来原谅我?我作为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谁来原谅我?我不能不怨!”
风静目光灼灼,盯着满脸哀伤的泱夜阑,苦笑:“我怎能不怨?真的不想再看到你……”
闭目,而后睁眼,满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失望,她现在总是做梦,梦到的皆是孩子以及那个黑屋,那就像成了她的梦魇,怎能不怨,怎能不怨啊!
伤口结痂会留下疤痕,那是受过伤害的证明。
如果有如果,而,哪有如果!
该说的她也说完了,她该走了。
“夜阑你多保重,照顾好自己……”
泱夜阑不过垂眸,盯着手中的酒杯,看着杯中的液体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无所言语。
风静见泱夜阑只是沉默,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抬步就准备离开,而刚迈了一步却是一阵的眩晕上脑,身子一个不稳,直直栽下。
泱夜阑没有丝毫的惊讶,伸手也就接住了倒下来的风静,望着躺在怀里的她,突然就微笑了。
轻柔地抚过她的脸庞,温柔唤着:“锦儿怎么了?困了么?那便睡吧,我会在你身旁的,一刻都不会离开。”
“泱夜阑你!你……”
风静心中无不大骇,她此刻是后悔死了答应泱夜阑陪他喝酒了,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泱夜阑他居然在酒里下毒!
“嗯?锦儿你说什么?锦儿累了,要睡觉了,乖,睡吧……”
泱夜阑目光是那么温和,眼里满满的都是对怀中人儿的爱意,他低首,轻吻她的额头,柔声细语,说着极度可怕的话。
“锦儿,小时候父亲曾经捕猎来一只十分漂亮的幼虎,真的很漂亮,我特别喜欢,可是父亲却将它转手送给了泱君沫,我多么嫉妒你知道么?泱君沫分明说了自己不要那只幼虎,父亲也没有将幼虎送于我,他分明知道我是十分喜爱的!泱君沫不要,父亲就反手将幼虎养在了苑中,有一次我路过,看到了,就亲手将那只幼虎射杀了。”
风静安静听着,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太可怕了。
风静痛苦地闭上双眼,喃喃着。
“夜阑,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
泱夜阑像是极度认真地思考着,然后微笑着,轻轻柔柔地回答道:“既然得不到,那就摧毁吧……”
“……”
“锦儿锦儿,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身边,永远也不会,就算是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你嫁给了我,你生是我的人,死,也只能是我的鬼!”
“……”
“可是,我又怎么忍心让你一个人?所以我会陪你,一直陪着你,我们会手牵着手一起走过黄泉路的,我听说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喝了孟婆汤就会忘记生前种种,然后重新投胎,新的开始。可是我怎么舍得忘了你?锦儿,我这么爱你,我不舍得忘了你的,锦儿,到时候我们一起耍赖,逃过那碗孟婆汤好不好?我要让锦儿永远记得我,无论是生,是死,我要让锦儿永远只能是我的女人……”
泱夜阑在风静耳畔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而风静也渐渐闭上眼,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
或许这样也不错……
她能重新来过么?她不能。这个男人,这个可怕的男人,她深深地爱着,她不能否认,或许这样也不错……至少她就不用再思考接下来的岁月她当如何过活了。
只可惜终是对不起哥哥,也对不起莫儿了……
——————
泱夜阑与风静双双饮鸩毒而亡。
炎莫静静望着坐在那儿已经有一天了的风啸,心里十分担忧和难过。
“啸啸……”
她看到他面无表情的容颜,他的眼中是几乎要吃人的愤怒和浓浓的悲哀。
“如果知道泱夜阑这般歹毒,我是绝不会允许小静再去见他的!”
风啸这么说道,声音沙哑。这话他重复许多遍了,从知道并亲眼看到那个震惊的消息,他所说的只有这么一句话。
炎莫上前,将他抱入怀中,手轻轻抚着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她能说什么安慰的话么?
不能。
她的愤怒,她的悲哀,又有谁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安慰言语让她释怀?
她释怀不了。
风啸也释怀不了。
“啸啸,我们回家吧,这次旅途是最累的一次呢。”
“嗯……”
——————
有的人不把生命当一回事,轻易作贱,而有的人却明知生命可贵,为了某些道义宁可放弃自我的生命。
“魔君大人可是认真的?”
“天阑,你废什么话,我知道你抓子然是为了日月祭,子然尚且轮回转世,身上的血液早就不纯,倒不如换做我,这般合算的买卖你居然要拒绝不成?”
若水蹙眉,盯着眼前这个玄衣男子,他全身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可是她也无所畏惧。
“自然不会拒绝。”
天阑微笑着,轻点头。
若水沉默。
她知道天阑这是答应了。
转身,而忽然询问:“子然她现在何处?”
“玉成。”
天阑轻唤,有个身影便从殿后走出。
“主。”
玉成恭敬地向天阑行礼,微鞠躬。
“带她去见那位姑娘吧。”
“是。”
玉成微笑着在前方带路:“魔君这边请。”
若水默然,而再次回首:“你说了你不曾伤她。”
“自然不曾。”
――――――
『小然,恨我吧,带着对我的怨恨,轮回转世,来寻我......复仇!』
她记得当初,她是这般说的。
若水抬目,看向那个被拷锁在冰冷铁柱上的白衣女子。伸手,指尖拂过白衣女子散乱的云鬓。
可是小然没有。
到底是小然太仁慈,还是小然根本就不在乎……
仁慈?不,小然从来不会仁慈,有时候甚至麻木地让人心痛。
那么就是小然根本不在乎她呢,无论她做了多么背信弃义之事,无论是她亲手将小然推入轮回这条路。
一个转世而已,小然却像完全忘了她一般,也的确她真的全部忘了啊……
就如同前世的最后一次见面,她的小然依旧以这般姿态被禁锢着,让她看着心疼。
“天阑说了不曾伤她的!”
若水愤然转身,瞪向一脸温和的玉成,目光如炬。
“主自然不曾伤了这位姑娘,只是这位姑娘的能耐却不能让我们掉以轻心,如今也只是让姑娘昏睡而已,并无大碍。”
“你们!”
若水却也知自己并不是他们的对手,她又能如何,她甚至害怕天阑出尔反尔,毕竟那不是不可能的,她能做的是尽快将祁悠若送离这里。
日月祭的媒介是七彩莲玉,而祁悠若是莲玉的主人,谁知道天阑会不会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你会将子然安全地送回弄影身边的对不对?”
“这个自然。”
若水抿唇,再次抬首看向那被拷锁在冰冷铁柱上的白衣女子,她安然地熟睡着,好似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无所反应。
若水敛眸,踮起脚尖,在祁悠若眉心印下一吻,轻轻浅浅。
就如同前世的最后一面一般,只是那时的她可不是昏睡着的。
她终是有愧,对不起小然,如果这样能减轻罪恶,那就是死也无憾。
――――――
“林逸飞,你现在又拦我去路做什么!”
溟殇冷冷盯着再次出现在眼前的男子,没什么好脾气。
若不是他,祁悠若怎会在他眼皮底子下被掳走,那种无力和挫败他怎么会明白!
“我带你去找她。”
终是因为愧疚,清洛放低了身段,好脾气地说着,纵然他是真的从未看惯眼前这个家伙。
“你知道她在哪?”
就像是抓住了希望的稻草一般,溟殇整个眼睛都亮了。
“是,我知道。”
但愿他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