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聿一下子手机没拿稳，摔了出去。

汪欣玥扑上去直接给兜住了。

很少看到章聿如此失态，主要也是实在太突然了。

虽然王根良过去在这个家的存在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离婚后更加是杳无音讯，但人一下子没了，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章聿拿回电话问：“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章殳说：“据说好像是在隔离的地方感染的，加上之前有基础病。”

章聿迟疑了一下：“什么基础病啊？”

章殳说：“我知道的是有过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但是顾寅劼说是肺癌，已经到积水的程度了……”

章聿说：“你也没和我说过啊！”

章殳说：“慢性阻塞性肺疾病不是什么大病啊，很多人都有的。”

章聿说：“所以顾寅劼从来没和你说过肺癌的事情？”

章殳说：“没有啊。我其实怀疑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

“说不定封控后才知道的，他之前知道的事情还没我多……”

章聿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妈知道了吗？”

章殳说：“我还没说，但早晚肯定会让她知道的。”

章聿说：“后事我们两个来办吧，顾寅劼也没啥义务管这个事的。”

章殳说：“我也是这个意思。”

挂了电话，汪欣玥一下子不知道要如何来安慰章聿。

前一秒两人还在讨论自己父亲的事情，后一秒章聿自己的父亲人就没了。

换谁都接受不了吧。

汪欣玥说：“节哀顺变，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敬请告诉我。”

汪欣玥第一次主动拥抱了章聿。

此刻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吧。

章聿仿佛有一些难过，但也没有到太难过的程度。

难过的点在于，自己的父亲没了，父亲的这个身份没了。

对于王根良这个人，他似乎又没有太深的感情。

疫情期间，一切从简。

整个城市本都按下了暂停键。

办丧事也只有几个直系亲属可以参加。

大家纷纷去当地居委打申请外出的报告。

追悼会一共也没几个人，因此也没有搞追悼会那套，读生平这些。

只是绕死者遗体一周，并深鞠一躬。

重奏哀乐然后将死者遗体送往火化，追悼会即告结束。

汪欣玥他们几个未能到达现场，只送了花圈和挽联。

章殳泪流满面，中途哭到不能自己。

章聿则一直面无表情，搀扶着长姐。

章殳在出门前，告知了章庭昉整件事的大概过程。

章庭昉只是迟缓地“哦”了一声，也没有再多问其它。

等到章聿把章殳送回家之后，两人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谁都没有出声。

章聿先开口道：“我知道你很难过，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妈还要靠你照顾的。”

章殳说：“你居然一滴泪也没有欸……”

停顿下来，是因为章庭昉出来客厅了。

章庭昉看了看儿女的神色，出声问：“事情都办妥了？”

章聿说：“都办好了。也火化了。骨灰暂时只能寄存在殡仪馆。”

“后续等整个城市解封后，我们再去找墓地吧……”

章庭昉说：“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看。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要我也喜欢的。”

章殳和章聿迅速对视了一眼。

章殳说：“你准备以后和他葬在一起啊？”

章庭昉点了点头。

“通知他家里人了吗？”章庭昉问。

“通知了乡下的大伯他们，等解封后他们才能过来……”

章聿原本打算今晚在这边住一晚，一屋子，老的老，女的女。

章殳说：“其实你还是半夜走比较方便。”

“不然明天有人上门来做核酸，家里多一人也很麻烦的……”

章聿想想也有道理，而且看他们的状况，似乎也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章聿走后，家里一切如常。

吃完晚饭，大家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只是到半夜，章殳去敲了敲母亲的房门。

果然，章庭昉也没有睡着。

“进来吧……”

章殳一骨碌窜进去，走到床边，说：“我今晚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啊？”

“我有点想爸爸。”

章庭昉侧着身子躺着：“上来吧。”

章殳钻进被窝，从背后先一把抱住章庭昉肥沃的腰肢，用脸颊蹭了蹭后背，然后放开双手，伸开双腿夹住她的腰，头贴在章庭昉的后背上。

从侧面看，仿佛章庭昉背着她一样。

章殳说：“小时候，人家都是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只有我是这样背在爸爸身后的。”

“也不知道她为啥不让我骑脖子……”

章庭昉仿佛想起什么，唇角扬了扬，道：“因为你小时候有过一次骑他脖子上，漏尿了……”

“不知道是他自己尿布没垫好还是什么原因，总之漏了他一脖颈。”

章殳说：“没看出来，小时候他居然还给我换过尿布啊？”

章庭昉陷入深深地回忆中：“其实他一开始也算是不错吧，不然我也不会和他结婚的。”

“你生下来后，他虽然也就周末回来，但亲子时间质量还是挺高的。”

“基本喂奶换尿布带你出门放风，两天时间都扑在你身上。”

章殳说：“爸爸对我其实一直都比章聿好一些。”

“他们两个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冲，总之一直不太亲密。”

章庭昉道：“就是因为怀章聿的时候，我和他开始闹矛盾的。”

“他希望章聿能和他姓……现在回想起来，如果当时我肯退让一步，可能也没后面这么多事情了。”

小时候的很多疑惑buff叠加，章殳到此刻才豁然开朗。

章殳感觉到身旁的人身体正在微微抖动，嘴巴里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她顺了顺母亲的背，道：“哭出来吧，让我们一起哭出来吧！”

讲完这句，自己已经泣不成声。

母女两抱头痛哭。

“我怎么会没察觉到他得了那么重的病的……”

“我现在唯一遗憾的就是这一点！”

“别说你了，我一个医生不是也没发觉吗？”

“都以为只是普通肺病……”

“所以你说他到底是出轨，还是因为得了重病不想拖累我们啊？”

章殳发出灵魂拷问。

章庭昉面色平静淡淡道：“不重要了。”

“即使是先出的轨，再病情加重的话，那也得到了报应。”

“如果是知道自己得了重病，人生最后阶段想完成自己的夙愿，我也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