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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说一声再见

作者:杨牧寒 | 分类:玄幻 | 字数:25万

第九章(8A)

书名:好好说一声再见 作者:杨牧寒 字数:4433 更新时间:2024-10-11 12:52:40

8.

我们很狼狈地奔跑在山林之中,这样的奔跑大概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现在我们都已经很累,但是我们不敢停下来。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踏空脚掉下悬崖,但我们没有丝毫敢减慢速度的想法。现在,我们丢了行李,又彻底迷了路,对于去太子雪山,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说真的,我的心中甚至充满了绝望,只是看着拼命在前面开路的黑木日不忍说出来罢了!

前方又出现了一片荆棘林,黑木日叫这种黑色枝条上长满了坚刺的灌木为黑酸刺。我想,叫它酸刺的原因大概和它枝头结出的淡黄色小果实有关。跑到嘴里冒火的我们,一路上在林中碰到这种带刺的灌木,黑木日总会停下来叫我们掳一把它的果实嚼几口,那种酸立马会浸透骨髓,冲透脑顶,但不过,我们的口中立马会渗出清流如水的口水来,当真会解一时的口渴。但是,掳的急了,手掌总会被它的尖刺戳伤,那种刺扎进肉里,疼痛会柔柔地渗透你的神经,仿佛中了毒箭,忍不住会叫人咬咬牙关,这大概就是叫它黑酸刺的原因。后来我一直想,第一个给这种灌木起名“黑酸刺”的人一定是个天才:黑,既是对这种树外表颜色的一个修饰,又是对其扎人后在皮肉深处把疼痛厚劲薄发的险恶内心的一个表述(尽管黑酸刺没有内心)。再加一个“酸刺”,这真是一个天才才能想出的名称。后来我又知道,黑酸刺原来就是我们所叫的沙棘,其实我一直以为叫沙棘树真的没有叫黑酸刺来的真实和痛快。而这,也只有真的经历了黑酸刺之痛的人才能够真的体会的到吧!

现在,我们就爬在黑酸刺林的地上匍匐着前行。因为林太密,那些刺枝相互交错着,像一张带尖刺的网,这样的密集度,是不能靠黑木日手中的一把柴刀就能打破的,更别说还要开出一条路来了。而我们,却已经能听到后面树枝被分开碰撞的声音了,那个贼道人已经快追上来了。不及思索,黑木日便伏下了身子,像狗一样地钻进了刺网和地面之间漏出来的一道空隙中去,我和萌萌也紧随其后钻了进去。

其实,刺网留给我们可钻的空隙并不大,我们都尽量压低着身子,有时甚至是完全趴在地上,靠着双臂的力量从刺洞下蹭过去,但我们的背上还是时不时地传来被刺扎的钻心般的疼痛感。那种痛让人好想大着声叫,可我们都知道,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可能就有一口黑洞洞的枪口正在找寻着我们的位置。

我的头发被缠在了刺枝形成的网上,而且缠的是那么地轻松和牢固,好像所有的刺枝一下子都伸进了我的头发,并把所有的发丝都绑成了死结。

我用手捏了捏在我前面爬着的萌萌,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看到小姑娘满眼都是泪水,汗水在她尖尖的下巴上结成了一个晶莹的水珠。看到我的头发被钩在了刺枝中间,萌萌想要折转身过来帮我解开,我冲她摆了摆手,并向前面的黑木日指了指。

萌萌伸手碰了碰黑木日的腿,黑木日转过头来,我看到他的眼睛深处有一团怒火在燃烧。他也看到了我缠死在酸刺枝条间的头发,也准备折转身过来帮我。但我知道在这像鼠洞一样狭窄又排满暗刺的荆刺里,我们任何一个人想要回头都必须付出沉重的代价,我不想任何人为我冒险。于是做了一个要刀的手势,黑木日犹豫了一会,然后果断地把刀给我传了过来。

我右手拿着刀,左手捏了一股头发把它按在了刀刃上。

我的眼里滑落了两行泪水。这长发,是我和默寒在一起的那些年留下来的,这么多年了,没想到,今天却也要把它留在这里了。

我的心里渗出了泪水,慢慢地,一缕缕的长发被我划断在了有点迟钝的刀刃上。头发在断裂的瞬间,发出一声琴弦断掉的声音,这声音,就像夜夜出现在唐明皇梦中的华清池旁杨玉环的幽咽。当我那三千青丝都挂满枝头之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酸刺林到底有多大,但我们爬了三个小时竟然还没有爬出去,所幸,现在我们总算可以直起身站在一块空地上了。

空地并不大,大概只有两面农村的土炕大小,但这也足够我们在此歇脚了。这片地方呈斜坡形,在斜坡的上方有一棵大柳树伸开着茂盛的枝叶,在柳树根部的一块大石下面,有一眼泉水晶莹剔透得镶嵌在那里。我们都哭了,为了泉水,也为了生命。感谢大山之神!

当喝饱了水,从泉水中抬起头来时,斜射进柳树枝叶的阳光就迷了我们的眼睛。现在,我们躺在泉水旁边,看着四周黑压压包围着我们的黑酸刺林,感觉到一种躲在城堡里的安全感。从酸刺林中爬进来,虽然受了不少的苦,但我们终究是暂时摆脱了那个野道人的追杀。

一路上,我们急于跑路逃命,心里所有的感觉都好像掩藏了起来。现在停下脚步歇息时,才感觉到我们的双腿酸痛到几乎没了知觉,而心中的恐惧也一下子灌满了我的全身,让我不由地颤抖了起来。

回想起那道飞向我头顶的寒光,我以为那就是扑灭我生命之火的“斯芬克斯之谜”。我安静地闭上了眼睛。我不想让我的死亡还充满着恐惧的丑态,这也是我当时唯一能做的了。

我听有人说过,在人要死去的那一瞬间,灵魂就会出窍。出窍的灵魂因为摆脱了凡尘的累赘和困扰而变得纯净和空明,空明的灵魂充满着无穷的智慧,是能够看清自己生前所有的迷惑和因果的。我要充分享受生命终结带来的那份片刻安宁,同时我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段安宁的时刻看到默寒的归宿或真相。但我没有等到那一刻的来临,耳边却突然听到了那野道人发出的惨叫声。

急忙睁开眼睛,我看到那野道人血流满面而且非常狼狈地倒在我面前的草地上,一柄柴刀掉落在我的面前。

原来,在野道人的柴刀将要劈中我头盖骨的那一瞬间,从林中迅猛地飞出了一把柴刀,刀背狠狠地砸中了那野道人的面门,把他一下子就打倒了。

我被救了,救我的人是黒木日。当时他在林中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萌萌和野道人,正准备着要往林子深处钻时却听到了我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嚎叫,于是黑木日就急急地赶了回来。当他跑到山坡底下的时候,正看到那道人举起柴刀砍向我的脑袋。

黒木日后来告诉我,他当时看到砍向我头顶的锋刃时,心中其实已经充满了绝望。他只是凭着本能很愤怒地扔出了手中的柴刀。也许是我命不该绝,也许是那道人心中留了一丝善念。因为那道人将柴刀劈向我头顶的时候,稍微迟疑了一下。这一迟疑,黒木日扔出的柴刀就正好打到了那道人的脸上,那道人倒了。我一看野道人血流满面地倒在草地上,心里就已经知道,我得救了。黒木日只用了两分钟时间,就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道近乎陡峭的山坡。但就这么一点时间,那个野道人就已经爬起身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黒木日把我从树缝间解救了出来。我看他的裤管上又渗出了血来,可能是刚才爬悬崖时迸裂了伤口。但我顾不得查看他的伤势,赶紧滑下山坡去找萌萌。

山坡下,萌萌被一丛黄毛刺挡住了身子,身上扎满了坚硬的木刺。但我感觉这是值得庆幸的,因为距离蒙蒙滚落的地方两三米远,就是一道深深的山涧,是那堆黄毛刺救了她。而且由于坡下的谷底生长着厚厚的茅草,又有多年的枯草积攒成的软草甸子,所以,萌萌虽然被摔晕了过去,脸上也有点轻微的擦伤,但身体并无大碍。我抱着这个可怜的孩子,替她拔掉了身上的木刺,并且替她穿上了黒木日脱给她的外衣。

救醒萌萌我们是费了一番周折的,好不容易叫她醒来,原本想着让蒙蒙休息一会儿了我们就回去取行李离开这个地方。可没想到,正在我蹲下身检查萌萌的伤口时,一片黑砂子裹着一阵炸雷般的响声从我们的头顶上飞了过去,打到我们身后的树林里,落下了一片树枝。抬头看时,我们便看到了那个野道人奸诈凶恶的眼睛和他手里的那杆铁砂枪。

看来他是要致我们于死地,刚才他跑掉,原来是去取猎枪了。幸亏刚才我们蹲坐的地方是一块凹地,也幸好野道人的猎枪是那种灌铁砂的老式猎枪,这枪打完一发要再装弹需要一定的时间。但即使这样,我们也看到那道人狞笑着已经又一次在装铁砂子了。来不及多想,黒木日喊了一声:“跑”。我们便窜起身跳进了黄毛刺后面的山涧中。

在我们落入山涧的一瞬间,头顶上又飞过了一片裹着炸雷的铁砂子,那铁砂带起的劲风吹地我头皮发麻。还好,山涧只有五六米深,下面还有一个小小的水潭,所以我们都没被摔伤,但难免地还是被沟涧两边的岩石擦破了手脚。来不及多想,在掉落水潭的一瞬间,我们就已经做出了冲进潭边密林的准备.......

我们在这片空地上躺了有两个小时了吧?太阳照在我们的身上暖暖地,身上也慢慢有了力气。耳边传来各种鸟儿的叫声,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是在旅游度假,而并非是在逃命!半眯着眼睛,看着酸刺林投射到空地上的影子,仿佛一切都要在这一刻睡去。泉边,偶尔还会有小鸟落下来喝水,有的还会用翅膀沾一点水洗上一个凉水澡。这些小鸟,它们全然不理会我们的存在,一只只的都在水中尽情展现着自己华丽的羽毛。有风吹过酸刺林的梢头,带起一片海浪冲刷沙滩地沙沙声。这时候若闭起眼睛,便能听到山泉穿过酸刺林,流落山谷的哗哗声......

“泉水穿过酸刺林?”我突然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赶忙坐起身摇醒了已睡过去的黒木日。黒木日一下子跃起了身子,手里握紧了柴刀,虎视眈眈地环顾着四周。等他的神经松弛下来,我才告诉了他我的想法。

“黒木日,现在我们在这茂密的黑酸刺林中迷了路,而且我们还无法直起身来行走,只能靠钻着前进,这就更容易迷路了。如果现在再贸然钻进酸刺林中找路,我害怕我们会被困死在酸刺林里。”

听了我的话,黒木日锁住了眉头说:“刚才,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这样贸然钻进去,有很大的可能是好多天后我们还在原地打转,但以我们现在的状况,却是连一天都无法坚持下去。”

“我有办法,”黒木日的脸上现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看这泉水,它在林中好像是向一个方向流淌的,如果我们顺着这条泉水形成的小溪流爬,应该总是朝一个方向去的,我想就算再难,但我们是总能出的去,你说对吗?”

黒木日思考了一会儿说:“子鱼姐,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现在就出去,还是我在前面,你们跟紧我。”话说完,黒木日就握着柴刀,将他的整个身体爬进了泉水冲刷成的小水沟里向着酸刺林中爬了进去。

虽然是夏天,但水沟中的水却冰的刺骨。

黒木日爬在前面给我们开着路,我们跟在他的身后不敢抬头。那些黑酸刺的枝条密密地交织在沟渠上面,只有低下头才能勉强爬过去。就这样,我都不知道究竟爬了多久。我的眼睛盯着浑浊的溪水已经麻木,身上和头发上也已被裹满了稀泥。我突然地感觉,生命竟是那样的卑微,在天底下,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生出一种蚂蚁的坚强。

当我忘记了时间,忘记了感觉的时候,却看到前面的萌萌站起了身子。我紧爬几步,黒木日和萌萌扶起了我的身体,我们逃出来了!

我看了看周围低矮的棉柳丛,迷了一眼树杈间的太阳,泪水,竟一下子迷住了我的双眼。看着全身被稀泥裹住的萌萌和黒木日,我伤心地哭了。没有理由,我只是哭了,萌萌也哭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我这可怜的女儿,只是把她揽在怀里尽力地抱紧,抱紧!

穿过生长着棉柳丛的一片缓坡,我们下了山。从泉水发源出的溪水顺着一道崖壁灌进了一条山峡。我们下不到山峡中,必须要小心地攀过那道崖壁才能继续走路。还好那道崖壁并不太宽,只一会儿我们就盘绕了过去。当我们盘绕过那道山崖时,便在山崖的另一边看到了一眼大泉。大泉呈椭圆形,直接大概有五六米,泉中的水很清,能看到泉底石子上漫步的游鱼,有微风吹来,拂动着泉水的波纹,使那些游鱼的翅膀都抖出了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