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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说一声再见

作者:杨牧寒 | 分类:玄幻 | 字数:25万

第十一章(17、18)

书名:好好说一声再见 作者:杨牧寒 字数:3110 更新时间:2024-10-11 12:52:40

17.

方丈听完我的故事,沉默了好久。许久,他才对我说:“我很同情你,也很理解你。执着或者放下,其实无非是逃不出一个缘字。色相中是空,空相中是色,一花一叶一菩提,其实谁都是在寒来暑往中看尽人间悲欢,可不知道,心中的方寸间,早就已经历经了世上的沧海桑田,”他闭目数了一遍佛珠接着说,“慧空是不是你所说的杨施主我不敢妄下断言,因为在我们救起他时他就已经昏迷,而且由于水流的冲击,他身上的衣物也不曾留下一件,所以也没有外物用来辨认其身份,更糟糕的是他还失去了记忆。所以,可以说他是赤条条来到普救寺的,其实我们也在一直打听他的身份和来历,可是查了几年毫无头绪也就搁置下来了。不过他对佛法地领悟确实超出了常人很多,所以我们认为他是释迦摩尼祖师派遣降临到世间的罗汉或者菩萨……”

“能带我到他的僧房去看看吗?”

“这间禅房就是他的住所,”方丈站了起来,从一格书架上取下了一张大照片指着其中一个人对我说,“你看,中间我旁边坐的这位蒙面纱的僧人就是慧空和尚,”我接过照片,方丈继续对我解释道,“由于被洪水中的石片毁了容貌,也是他不想惊了众人,所以慧空常年都戴着面纱。”

我从包里也取出一张默寒以前的照片递给方丈,方丈接了,凑到亮处仔细地看了看说:“从照片上是看不出什么的,你给我照片上的人高大端正挺拔,可我那可怜的慧空徒弟却弓背弯腰,还失了手臂,残了左腿,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只不过这眼睛倒还有几分相似……”方丈把照片还给我,又说,“哎,先前听你说起,我真的希望慧空是你要找的那位杨施主,现在看了这照片,我倒希望他与杨施主无关了。如果是,那这么凄惨的命运又该如何解释呢?”

了缘小和尚又进来了,他对方丈行了礼然后说:“师祖,门外来了一位磕长头的藏族姑娘,她已经绕了寺院一圈了,她希望您能见见她?”

方丈站起了身子,对我们说:“这是慧空的弟子了缘,施主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做,我先出去了。”说罢,他给我们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

方丈一走,了缘小和尚又慌张起来,他赶忙替我添了杯茶。我突然想起老方丈刚才说的慧空弓背弯腰了,于是就问了缘什么意思。

了缘清了清嗓子对我说:“我听说慧空师父当年在浑水中撞坏了腰脊,要不是后来他坚持锻炼的话,下半身可能就瘫痪了,不过现在虽然不影响走路,可那腰却再也直不起来……不过师父打坐的时候与常人无异,甚至他坐的要比我们都挺直。”

我不知该再问些什么,一股苦水堵在我的心口,泪水便“哗哗哗”止不住地往下流。想起默寒,我心疼了,想起他遭遇的这一切,我的心更疼了,很疼,很疼。

了缘出去了,留下独自趴在坐榻上痛哭的我,好久,有人抚摸我的头。泪眼婆娑中我抬起头来,便看到了笑笑担忧的目光。

“妈妈,你怎么呢?”

“妈妈没怎样,妈妈只是……只是想……想回家了。”

“那我们回家吧!”

“好的,我们回家,妈妈现在就带笑笑回家。”

最后一次深深吸一口禅房中的气息,我希望能嗅到默寒的味道,可是没有,满脑子的全是檀香的味道。

了缘师傅又进来了,他的手里还端着一壶茶,见我要出去又赶紧让开了路,由于退的急,壶中的茶都撒了出来烫了他的右手,又赶紧换了手,右手在衣服上蹭着,脸刷地一下子就红了。

“谢谢你,了缘师傅,我要走了。如果慧空师傅回来了麻烦你能通知我一声,”我递给他一张写着我电话号码的卡片,“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们的这里有电话吗?”

“有……有电话,我们方丈的那里有一台电话。”

“能告诉我你们的电话吗?”

“09XXXXXXXX,施主你稍等一会儿,我去向方丈禀报一声。”

了缘又走了,刚走两步他又转回来,急急地到屋里放下了手中的茶壶,给我一笑才跑向前面。

我再次背起了行装,牵了笑笑的手,向前面走去。

方丈从大雄宝殿中走了出来,对我招手道:“女施主,请稍等等,”我站住了,方丈向我走来,“寺中前几天来了一位施主,现在在大雄宝殿中画画,他说今天画完了要走,他是开了车来的,可以带女施主一程。”

“那谢谢了。”

“施主这边请!”

我跟随方丈进到大雄宝殿内就看到了他,那个画唐卡的叫做西夏的男人。他的面前撑着一座半人高的画板,画板上隐现着祥云、花纹、彩带,释迦牟尼佛端坐于画布的正上方,周围团坐着众菩萨,菩萨旁八百罗汉形态各异,香烟缭绕中一个老僧扶持着一个磕长头而来的姑娘……

“那是我……”老方丈踌躇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指着画布中的老僧对我说,“那个画中的老僧是我,那个姑娘是刚才磕长头进来的藏族姑娘……这……这是西夏施主告诉我的!”

那个叫西夏的男人转过头冲着我笑了笑,又进入到他的画里去了。笑笑在大殿中悄悄地转了一圈就站到西夏的画布前不动了,看小姑娘迷恋的眼神,我看出她喜欢这个玩意儿!

我,礼拜了大殿中的佛爷和菩萨,跪拜在了释迦牟尼佛的面前,看着方丈静静地盘腿数着念珠,心中也淡淡地出现了一个席地而跪的自己,有一朵莲瓣儿在我的面前开放。

“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摇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不为觐见,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世,只为途中与你相见;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光泽。”

我不知道这是经咒还是诗,或者干脆是情歌,我只是感觉它此刻填满了我的心,一遍一遍地让我默念,泪,塞了我的眼睛,塞了我的喉咙,塞了我的心房……

18.

一辆北京吉普车飞驰在连霍高速上,我和笑笑坐在后座上睡着了。一阵凉风惊醒了我,睁开眼,车已经停了,坐起身,车窗外一片漆黑,荒漠边缘的天空,挂着几颗稀稀疏疏的寒星,一入秋,天就凉了,这份凉意在空无遮拦的荒漠中显得更盛。西夏下车了,风就是通过驾驶座的车门吹进来的,他站在路畔上撒着尿,冲的路畔下的沙子“唰唰”地响。

我从包里扯出一件外套盖在笑笑地身上,开了车门也下了车。西夏见我下了车,从兜里掏出一包香烟示意我抽一支,我对他摆了摆手。他对我笑了笑,却从盒中弹出一支烟说:“抽一支吧!抽一支就不太倦了……你可能不会相信,抽烟的人不会孤单,因为有香烟的陪伴。尤其是行走在路上的人,香烟更是他不离不弃的伴侣……在大漠中抽着烟,就像和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在大漠中交流,”他打着火替我点燃了那支烟,然后他又说“大漠是孤独的,香烟是孤独的,我也是孤独的,但所有的孤独在一块时,心就不孤独了。”

我傻傻地看着他,问他:“你是一位诗人?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画家呢。”

“啥诗人或者画家的,我就是一个浪子,行走在旅途中的浪子。”

“那就是旅客啦!”

“不是旅客,旅客太清浮了,不足以修饰我在旅途中的感受。我不想做客,到哪里都不愿意……这一路上,每到一个地方我都当回了一趟故乡,或者可以理解为我用对故土的热情来拥抱这异乡的土地。只有这样,我才能找的到作为一个浪子该有的骄傲……你懂吗?”

沉默,我们之间的沉默被荒漠夜里的寒风吹向黑暗中的山脊,山脊又把荒漠妆点得更加得寂静。

“我懂!”西夏惊异地看着我,他的眼中几乎泛出了光来,我又对他强调说,“我懂你的感情,因为我也是一个浪子。”

夜还是那般得沉静,西夏朝着荒漠深处山脊的黑影吼了一嗓子,没有回音也没有回应,大漠一如远古时代一般得深沉、悠远和孤寂,那黑黑的夜色,沉甸甸如我故乡门前的古井。

上了车,我的身上一下子暖和了。车灯的光顺着公路射进遥远的黑暗中,笑笑还在睡觉,可我却没了瞌睡,因为那道灯光的深处,藏着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