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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 分类:现言 | 字数:16.1万

5.煮茶

书名:小热昏[娱乐圈] 作者:糖酪浇樱桃 字数:4482 更新时间:2024-10-11 13:40:42

五分钟后,苏游漾和性|冷淡脸坐在一处打牌。边上还凑了两个不太认识的新人,正好一桌斗地主。

这个性|冷淡脸就是某著名娱乐公司着重要捧的对象祁涉。年纪不满二十的小鲜肉,人气歌手正当红。

苏游漾也听过几首他的歌,毕竟傍晚连广场舞大妈都放着他的歌扭动丰躯。

说到这里又有点心疼他:她私心认为这位偶像歌手自弹自唱的那些歌曲充分体现了他的才华,并且晦涩无理却又抓耳非常的歌词并不适合大妈们活泼的脚步。

前几日一打照面,果真是颜如其歌,天山雪莲般凛凛然不可侵犯。

前提是在他不开口的时候。

祁涉有一把天生吃歌手饭的动人嗓音:这声音相比浑厚男声偏阴偏细,但清脆非常,配上诡谲词调分外到位。

但可惜这人是个话唠。

两天相处下来,苏游漾发现了:他不仅话唠,笑点更是异乎寻常的低。那张冷淡如孤高野鹤一样的脸每每露出春光烂漫的闪亮笑容,苏游漾就想垂头掩面。

苏游漾手里抓着一把烂牌,纠结来纠结去抛下一对六,抬头听到祁涉问她今天是不是还有通告拍摄。

她对着他肯定地点头,继而开始愁眉苦脸。

拍摄前期她一直顺风顺水,进程过半后仿佛魔怔频频NG,没少挨顾知恩的教训。

但自己也清楚知道吃力在何处:年纪轻阅历少是她的好处也是她的弊端,这最大的弊端就在于她对了难和涂潆感情的理解就像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至于水下的十分之九一概不知。

她不想承认自己对人物的把握是肤浅且模糊的,但事实就是兜头泼下来的一盆冷水,告诉她分明如此。

祁涉一看牌高兴了,他一面炫耀似的把一对K扔出,一面试图安慰她:有戏拍已经很不错,更何况是顾知恩的戏,苏游漾简直是八辈子积福能当他的主角。

话语里掩饰不住羡慕。

苏游漾看着他一张大喜大悲情绪波动明显的俊脸,莫名更想叹息了:是了,像祁涉这样一朵奇葩在娱乐圈也是鲜见的。他在唱歌方面有多惊艳的才华,在演戏方面的天赋就有多糟烂。

苏游漾她妈闲着没事看了祁涉仅仅演过的唯一一部偶像剧,对着梨花带雨的女主角,他活像一个程序故障的机器人一样一卡一卡干干巴巴地念出了“你不要哭,啊。”这样惨不忍睹的台词,连苏妈妈这样高修养高容忍度的妇女也没能撑过一集毅然换台了。

由此可见上帝在给你开了一扇门的同时是很少再给你留一扇窗的,当然路歧这样的是个例外。他光是后路都能条条通到罗马城外。

祁涉还想继续吧啦,导演在对面唤着演员到位了。

苏游漾帮他把牌理好塞进他裤兜里,站起来忍无可忍地跺了跺脚:我的亲娘,这鬼天可真冷啊。

广告不同于电视剧,即使要求再精细、条件再艰苦也还是在几天时间内完成了。

面对已经熟悉起来的擅长打牌又肤白貌美的小伙伴,祁涉恋恋不舍,要求两人互加了微信后仍不满足,顶着一张冷感十足的脸哭天抢地要一张合照留个念想。

苏游漾看着他向来横平竖直的五官线条生动地拧在一起,胃里泛起微妙的难受劲,赶紧凑近镜头和祁涉拍了一张自拍,郑重承诺了下次见面一起打牌的约定,这才得以脱身。

没成想一张照片掀起不小风浪。

祁涉的偶像包袱近乎于无,公司本想着照脸包装成时下青涩女生幻想最多的冰山王子,奈何此人伪装功夫极差,平时遇到大小采访更仿佛野马脱缰。公司见人设全崩也就撒手随他,没成想这种外冷内热的反差反而颇受欢迎。

祁涉粉丝多少都知道他本性,且知他素来爱美人并炫耀属性的姿态正大光明,微博相册更被戏称为后宫集邮册。饶是如此却还是被他今天发的合照惊艳了一把。

照片上一男一女都是素颜,祁涉一如往常笑得山花烂漫,被他搂住脖子的女孩比他矮半个头,五官在近距离的镜头下暴露无遗。极乌的发衬奶白的脸,尖俏下颌配圆润脸颊,瞳仁似百合花瓣两滴露珠。

美是极美,年轻也是年轻,可惜完完全全是个眼生的。

细心的人端详其五官,却从脑海里抽出一丝模糊印象,搜索之后恍然大悟:不正是《山魅》第五单元饰演“涂潆”的女主角。

人虽名不见经传,但定妆照一处很是引发了一阵子风波:被死板平面拘束的镜头里,美人踮脚用舌尖轻触竹叶朝露,一身杏红纱衣在翠色间兀自柔软清媚。

“苏游漾”这个名字,这才真真正正被某些人记到心上了。

苏游漾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下午结束了广告奔赴片场,她从那个活在都市晨光里的运动系女孩顷刻变成了山里走出的懵懂精怪。

这种感受很特别,你上午是一个样子下午可能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样子,苏游漾正在充分享受这种转换带来的乐趣,这样的乐趣非演员不常有,他们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舞台上正儿八经的骗子。

小骗子今天要赶一场重头戏,剧情概括来说非常简单:了难和涂潆在雪天赏梅煮茶,涂潆在观其煮茶的过程中初次感受到了对了难的复杂感情。

三言两语可以说清的情节,演起来殊为不易。

不易不仅体现在了难煮茶,更体现在涂潆内心的情感表达上。呆怔地凝望、脸红、沉默跑开是个一气呵成的套路,苏游漾也是这样俗气又平常地表达了——谁曾想顾知恩何等的嗤之以鼻!

他不带脏字地戏谑其为“三流偶像剧里令人痛哭流涕的经典镜头”,明晃晃的嘲讽像一柄雪白尖刀,正中苏游漾近日渐显薄脆的心脏。

她感到了难以名状的羞愧、委屈,还有更多的疑惑。

剧本上对于涂潆的反应要求是空白的,或者说本来编剧是有所安排的,但被顾知恩否定后,它变成了全然的空白。

苏游漾从这片无迹可循的空白里感受到久违的恐惧:好像“自我发挥”这四个字长了一张吃人的嘴,能把她往日以来所有的钻研努力咀嚼个干净。

路歧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他靠在墙面上,脸庞光影对半。

他看似是大海,内敛优容,苏游漾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却隐约能窥见这种白开水样的温吞下的冷淡。

路歧的手指垂下来有节奏地叩击墙面,苏游漾有些伤心地想,这是他开始不耐烦了。

十分钟的冷静时间很快过去,苏游漾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什么,脑内浆糊稀烂地搅成一团,就听到耳边场记板一声清脆的“咔”响,她反射性坐直了身体。

……

这是一个小亭。

既不古朴也不精致,它是一个普通的小亭。

小亭的特别之处在于,在小亭中央摆着一张小几和两张座椅,其一的座椅上坐着一个曼妙少女。

她挺直的身板有些僵硬,没坚持一会就舒展开来,她懒洋洋地趴在小几上,伸手逗弄新采下来的花枝。发丝慵懒散落,红粉面容比梅花更娇艳。

似有所感,涂潆放下手中把玩的花枝,转头把视线投向远处。

天还在下雪。地面上松软一层,红梅枝干上也积了星点,红白照映下比往日更美。

有个穿月白袍子的人影从淡淡的雪光里缓步走来。

青石板路上做完活或者未做完活的僧人跑得匆匆忙忙,挤挤挨挨在一处屋檐看雪。渐近的人影走得依然不快,他一只手里提着水,袍脚不知被雪还是被新水沾湿了。

涂潆向他轻快地挥手,那人走近:原来头发也被雪沾湿,一片白茫里只有他的面目尤为清晰。

是远山横成的两道眉,是湖光潋作的一双眼。

涂潆,应该说是苏游漾了,这一刻她看着人影缓缓走近,心里突然被模糊的感动胀满。

是感动吗?美色和美景原来也是能让人感动的吗?比感动更深邃的情绪是什么呢?一下子整个人变得若有所思了。

她像小雁挥动翅膀的一双手慢慢放下来,好像在雪色的寂静里,不得宜的活泼意气尽数被敛去,她一下子变成了临水而居的窈窕女子,这具肉身连同眼神都变得软软绵绵,两只俊眼只期期地把人望着,好像能望进人的心里去。

顾知恩在监视器后不动声色地把人瞧着。眼神里有一种奇异的专注。

了难的那一桶水放在了身前。他就坐在亭子里的另一张座椅上,和涂潆面对着面。

涂潆托着腮看他,好像从旷久的梦境里醒来,连声音都是恍惚的:“了难,我们在这里做什么呀?”

她好像连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整个人陷入一场青石路和红梅雪光搭就的幻影里。

了难说喝茶。除了这两字他其余一字也没有讲。

他和下雪天是很合衬的,无论是肤色、眉目还是衣裳,他笼罩在一片比霜露轻盈、比朝雾沉重的清冷感里。

苏游漾感觉到自己心跳的很快,在这样冷的天色里她穿一件这样单薄的衣衫,竟然感受不到□□的颤抖。

有一团不知名的火从她胸腔里熊熊燃烧起来,于是她的眼神也带着这样的意味了:了难和涂潆对视的时候,一个人是沉的,静的,火星不起;一个人的眼睛像木炭被点着,无声无息地在漆黑里闪亮起来。

了难开始煮茶,水是新挑下山的水,茶叶是山里庙里再寻常不过的茶叶,浅浅的一把灵巧地沉入紫砂壶里,小火炉一架,了难手指一触,不大不小的火焰从炉里倏忽升腾而起,顷刻连雪光都被映得红彤彤的。

涂潆一面把玩着花枝,假意把花瓣揉成各种形状,一面借着花枝遮掩,一双眼睛只管盯着了难看。

了难盯着茶水。涂潆见他似有心放任,目光愈发大胆。

了难好似不经意往涂潆面上一瞥,像春风掠过湖面。片刻又是一瞥,一瞥,凝住再收不回来。

茶怎比得过涂潆好看。

且看她:明眸善睐藏在花后,眼神似花枝一颤颤,忽闪忽闪。流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灵光乍动,半遮半掩似躲非躲,偏生更惹人窥探。

了难和她久久对视,天地间竟只剩窸窣落雪声与咕嘟煮茶声。

忽轻忽重,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分不清是戏里还是戏外人。

茶很快煮好,了难取竹管过滤三道,把茶壶里彻底澄清的茶水倒入两个茶杯之中。

涂潆接过递来的茶杯,学着了难似模似样地正襟危坐,将茶杯捧在手上,两眼去寻亭外景色。

“明年这花还开吗?”

“不。”

“所以它只活一个冬天吗?”

“……是。”

“真可惜!那明年冬天我们再来看它。”

“好。”

涂潆转头看了难,他好像只是答应了“明天一起去山上挑水”这样简单的约定一样应下来了,连眼睛也没有眨。

涂潆却感觉到熟悉的快乐:明明每天都是同样的快活,了难给她的快活总是格外鲜明一点。

“喝完了就回去吧。”了难饮下最后一口,涂潆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了难似乎有些惆怅。

惆怅对她来说是陌生的感觉,但是了难的惆怅就像潮水一样不管不顾地泛滥到涂潆心里去了。涂潆看着他眼睛很有些酸涩。

我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当了难站起身来的时候,有个声音这么对涂潆说。那也是苏游漾心里的声音。

她的脸因为心里的热度红起来,这种不寻常的热度给了她莫大的勇气,催促着她做点什么。

涂潆拉住了了难的手。

她没有猛地一把拉住,要照以前她就会孩子样没轻没重,即使是扯着人的袍角都能让人皮肤生痛。但是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她像一条寻求温暖的蛇,犹豫地敏感地攀上他的手腕,然后狡猾地紧紧抓住,再也不松开。

这时候是了难还是路歧呢,总之的确是发怔了。

不过这怔意只是短短一瞬,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像春天的和风一样柔软多情了,他没有挣脱,甚至是小心翼翼地重新坐下来,一只手重新捧起了失去温度的茶杯,好像这样就能让他镇静下来似的。

涂潆心里发笑——只有这个时候这人还有些活气呢。

小亭外雪下得大了,雪子落在亭上都噼啵有声的。

小几上搁着两只紧紧牵着的手,涂潆

看着觉得心里潮乎乎的,又出奇暖和。

她伏下身去,把冰凉柔软的脸颊轻轻贴在交握的双手上。

苏游漾没有看到对面的人眼睛里的光——如果她看见了,说不定会惊讶地脱开手。

路歧深烟灰色的瞳仁一直是寂静的,带着略显疲倦、让人宽心的温和。但现在它们奇特地明亮起来,好像一个饥困交加间被援助之手牢牢握住的难民一样异乎寻常地亮起来。

那一团从瞳孔深处烧灼起来的暗火清晰地倒映出面前的人影,然后在眨眼间把人影吞噬个干净。

……

在顾知恩满意的凝视中,这一条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