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满尘埃
作者:何处听雨 | 分类:现言 | 字数:1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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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风满楼
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迹,我从洗手间拉门而出;在去往大堂的通道上,却意外遇到了邵楚齐的太太。
看她的姿态,我想这绝非凑巧。
我走上前去主动和她打了招呼。她点点头,嘴角像是在勉强拉出一个弧度。
“沈小姐是吗?”她斜睨了我一眼,漠然地开口,“我今天特地来见你的。”
开宗明义。也好。
“那么邵太太要和我说什么呢?”虽然不甚明了她怎么会知道我和邵楚齐今晚的行踪,又是怎么会疑心我和邵楚齐的关系的,但基本上,我揣摩下来,她要说的、大概就是这方面的事。我问,不过是为了确认而已。
“不要试图破坏我和楚齐。”她冷笑道,“你一定不会成功!楚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会丢下男人的责任。”
“第一,没有人想去破坏你们;第二,我也知道邵楚齐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但是邵太太,你不觉得这样和我说话,并不合适吗?你们之间的夫妻感情,我没有资格更没有兴趣过问;可你若觉得你们的相处有问题,也不意味着你可以跑来羞辱我。”我克制着内心的愤怒,直白却平静地说出我的感受。
“羞辱?还有更难听的话我还没有说呢。在这里碰到我了都这么趾高气昂,还不知道和我老公在俄罗斯的时候搞什么鬼呢!”她提高了嗓门。
“邵太太!”我彻底忍无可忍,“请你停止!我们没你想象得这么不堪!因此我既没有对你‘趾高气昂’的意思,也没有‘卑躬屈膝’的必要!在这里碰见你也好,在俄罗斯也好,我和邵楚齐究竟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值得你恶意攻击我、连带侮辱你的丈夫?”
“你不用假装义正言辞的样子,我看了就讨厌!”
“我活着倒也不是为了讨谁欢心。”我淡淡地说,受够了被人无理纠缠,便自顾往前走。——我想我一定不是个谈判高手,对于“接招拆招”总是缺乏耐心。如果话题本身太无聊,我只想快点结束整个谈话。
“怎么?预备去向谁告状?”
身后的冷言如箭般地向我射来。我扭转身,郑重地对这位邵太太说:“到酒吧来是为放松心情的,老实说我现在已经兴致全无了,再留下去,也没意思。就算你不喜欢看到我,总也要允许我回座位拿上自己的包走人吧?”
如果邵楚齐的妻子不那么咄咄逼人、语多不逊,我必然以礼相待,哪怕她对我和邵楚齐之间有所猜忌,我也会好言解释。我不是个没有底线的“滥好人”,要是她以为我会自觉矮人三分、乖乖站着由她耀武扬威,那她就错了。
但我也没兴趣跟邵楚齐打什么小报告,除了让三个人都难堪以外,不会收获其他。
喜欢邵楚齐是我自己的事。从理智上说我也不想,却很遗憾这不由我控制。
但两个女人去争抢一个男人的戏码,对不起——我不参与。
“怎么去了那么久?你没事吧?脸色这么糟!”邵楚齐一叠连声地问我。
我拿上我的手袋:“不好意思,有点急事要先走。”
“那一起走吧?”我忘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他摘下递给我,然后转身准备披上自己的风衣。
“不,你再坐会——”
我劝他稍留,又实在找不出个理由,我的反常令他的神情变得更担心了。就在这个时候,邵太太向我们走来。邵楚齐的身子僵了一秒,讶然道:“洁渝!你怎么在这儿?”
“沈小姐说,到酒吧来是为放松心情的。许你们‘放松心情’,不许我来?”
邵楚齐蹙起眉看了我一眼,我没有说话。他大概猜到了□□分,对妻子说道:“洁渝,我和沈愫只是来庆祝一下一笔大的订单成交。现在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酒吧的空气和饮食,对你来说都不合适呢。”
“我不来,你们也不走;我一来,你们就立马‘兴致全无’了?”
邵楚齐固然能听出她的讥讽,却只有我能完全听懂她句句话里套用了我刚才对她说过的词。
“好了,先回家吧。”邵楚齐的声音里露出不堪招架的疲惫之感。
洁渝用力盯着我,不屑地说道:“沈小姐,现在怎么一言不发了?单独面对我的时候,不是很会说话吗?”
看起来她是以为我故意在邵楚齐面前作楚楚可怜状。对她的想象力我怒极反乐,遂笑道:“我不是很会说话,也不是不会说话,我刚才说话是因为觉得有必要表明态度;我现在不说是因为觉得该说的已经对你说过了,没什么好多说的了。”
话音刚落,我猝不及防地被一杯带冰的饮料淋湿。
酒吧嘈杂,但经过几番分贝不算太低的对话,邻桌的人群的注目礼已经被调动起来了。有些人是大方地看过来,有些则是悄悄打量的表情。刚才那一幕更是招致了更起劲儿的关注。已有观众的脸上因“兴奋”透出红润的光彩。
“你……太过分了!跟我回去!”邵楚齐伸手拉扯他情绪失控的太太。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骤然响彻整个酒吧大堂,并立即把众人的目光从我们三个身上调往了舞台中央:
皓尘从舞台一跃而下。台上其余的乐队成员个个面露尴尬、不知所措;舞台则中间躺着一把蓝色的吉他,虽然我没有看见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可以推断它是刚才被皓尘摔在地上的。一时间,余音在音箱的扩散下仍未消除,夹杂着琴弦触碰地板的刺耳噪声。
不想自己过于狼狈地被皓尘看见,我慌忙从桌上拿了一把纸巾擦拭脸上和身上的湿渍。
于皓尘朝我奔过来,像一支剑那般修长挺拔地站在我身前,把邵楚齐的妻子洁渝挡在了我的视线外。他双手捧起我的脸,用袖口轻柔地抹干我头发上、脸颊上残留的冰水。那一刻他和我靠得好近,他的脸俯视着我,幽深如水的眸子里盛载了痛心,眉宇间耸立着愠怒和不平。一股激流般的暖意袭遍全身,使我可以抵过兜头泼来的冰水所带来的寒凉。我不禁抬眼注视眼前的皓尘:逆光下,他左耳垂上的耳钻在灯下发出一星耀目的光华,与此同时他舒展眉头,冲我暖暖的一笑。虽然他平素很少发出会心的笑容,可我向来知道他笑起来很好看,而今天的这个微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满感染力。
“你到底是什么人,三教九流的全都有本事勾搭!”邵妻轻蔑地闷哼了一声,又转而对邵楚齐说,“看看她的功夫有多厉害!!”
“沈愫,原谅我不会和女人吵架!”于皓尘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让我自己再处理一下身上的污迹,他瞪了一眼邵妻,随后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多啰嗦的,我们走吧。”
他一把紧拽住我的胳臂,也不由得我是否乐意就把我拉向大门口,动作显得不容反抗但绝非粗暴无礼。
我跟随着他的步伐,既挣脱不开,也似乎是全然不想挣脱。因为我知道,他是真诚地站在我身边支持我的人。
“洁渝!不要——”
听到惊呼,我下意识地转过脸,邵楚齐的妻子正怒气冲冲拿着第二杯饮料朝我举起来。我左手虽被皓尘拽着,但下意识促使我敏捷地用右手抓住了她握着杯子准备倾倒的手;恰好皓尘也及时夺下了她手上的玻璃杯,“啪”地一声杯子被掷了个粉碎。
“如果你以为,我还会等着被你泼第二杯,就太小看我了。”对着余怒未消的邵妻,我清清楚楚地说道。我不是完全不能体谅她的心境:她是邵楚齐的妻子、还是个孕妇——据说有些女性怀孕后脾气会变差。很明显,我们中间存有未解释开来的误会。不管是这场风暴的源头在哪里,她既然对我和邵楚齐的关系起了疑心,那么暴躁易怒也是人知常情。她当然可以找我谈话以解心结,可是像今天这样闹得不可开交,我实在没办法容忍。
“如果你以为,我会允许你继续伤害她而坐视不理,那你也小看了我。”扔下这句话,于皓尘更大力地挽住了我,带我离开了今夜“一片狼藉”的“鹿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