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蝴蝶泉
作者:虫仙 | 分类:现言 | 字数:13.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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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坠落凡间的天使,还俩
韦歆苏醒的时候, 意识很混沌,只是模糊觉得天应该刚亮,自己怎么会躺在一片阔叶林里?山林间雾气氤氲, 然后她看见山林上空有只孤独的鹰, 她想着它在盘旋什么?她已经死了?她浑身酸痛着, 应该是活着。她缓慢举起双臂看了看, 指头都在, 坐不起来,一动便痛得直抽气,感觉腿和脚还在, 只是它们都太痛,老天保佑我不要内出血, 不要骨折……她看见不远的树上挂着降落伞, 是哦, 她想起来一切。
依稀记得是坐上杨林开的飞机,只是教练场上空转转, 按说不太可能出什么纰漏。还是给他作保姆那会见过一次他的飞行证书,一些照片。人都有弱点,韦歆的弱点就是喜欢去高处,本来一门心思想去看看张卫红好不好,半路鬼使神差跟着杨林上了另一架直升机, 这些全是因为她的弱点。她现在想想, 苦笑之余, 全是懊恼。不过, 好像杨林的飞行证书并不是直升飞机, 直升飞机和小型私人飞机差得远了。所以才会半死不活躺在这里吧!
韦歆记得飞机飞得好好的,杨林做起事情总是很专注, 韦歆没去打扰他,她在欣赏脚下的一切,城市很快像张有着无数亮点的地图,城市的周围很黑,大概是河流或是山地,她摧着杨林再高些,一边想着如果是白天不是更好,河流是会反光的,鸟儿在树梢上空翱翔,突然她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喜欢登高,因为远离了眼前的一切,所有难受、感伤、背弃都和周遭一起变小,哪怕只是暂时的变小,也让她终于可以放下……然后等到她这种门外汉发现不对时,飞机已经失去控制。
一切发生得太快,眼睛都睁不开,突然间在自由落体中被抽拔,感觉脊椎被生拉硬扯得快断了,胃里很恶心。几秒钟后趋于平缓下坠,韦歆仍是睁不开眼,她大概知道杨林是打开了降落伞,并将她和他的救生环互相打了个死结。
她边躺着边胡思乱想,不再心慌得难受时她又歪了歪头,往那只降落伞树下看了看,她知道为什么老鹰还在固执地盘旋,其实不是她快死了,是杨林,他闭着眼睛,脸白得像纸,白衬衣上的醒目血迹,如同红色的罂粟,一朵,一朵晕染开来。
韦歆这人是很惜命的,按理她从小这种生活质量在云云众生中实在算是下下品,一个意外没了命,在通往奈何桥的路上只会庆幸下辈子一定比这辈子好。可是实际上,她特别珍惜这么一副下下品的命格,手边的袋子里总有雨伞,她不能让自己因为疏忽病倒;随身带着一小套工具,如果在密闭空间她可以自救;手能够得到的地方一定有水或是压缩饼干和指南针,如果困在沙漠里也能走出来……她又找了找她的包,最好不是和飞机在一起,那么应该在几公里以外。
韦歆还有块手表,那是艾峰送她的应聘中远成功的礼物,国产牌子,可是走时准确……她知道就算她再不济,让艾峰回自己身边就是点个头的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是想着杨林的时候,她强行把刚才那些想法挤走,心无旁骛地向杨林那边爬蹭才能更快些。
韦歆觉得过了好久,其实表上显示只有七点过六分,从苏醒过来计算也就过去了不到二十分钟,她又艰难向杨林那边挪了挪,感觉后腰已经没有那么痛,左边膝盖可能挫伤,一点劲也使不上,如果找到背包,喷点好的快那该多好。这期间她停停歇歇又想了好多事。关于张卫红,关于父亲,不过眼下似乎只有杨林最需要她,不是因为她杨林可能也不会英年少逝,“呸——不会的,一定不会!”
杨林是那个一直跟随她的少年,虽然她一直没表现出来,她是瞧不上这种执着跟随的,因为没有意义,在她下下品的人生中这种“跟随”是最不值钱的,半毛钱也不值,她要的是并肩作战而不是粘粘乎乎,她想着个强有力的伙伴,并非一个依赖她的弟弟。
她用一只勉强能使上劲的腿蹬着湿滑的地面,等终于挨近杨林时,她已经倒不过来气,就这样,她还是伸出手去摸了下杨林的手,很烫!韦歆很高兴他还活着,她半趴在杨林身边歇了会才算勉强能坐起来了,发现刚才自己和杨林的距离起码有五米,外加一个陡坡,自己的整个爬痕像田里很深很宽的垄沟。
汶川地震那会她还在学校,参加过义务救援队,虽然最终也没派上实际用场,可是基本救助常识知道一些。杨林目前这副尊容是无论如何不能移动的,山林里就算盛夏也是阴湿得相当严重,就算寒气入体也比冒险移动造成内出血强。倒是杨林左手小臂肿得老高,应该是骨折了,韦歆就地取材找了两根树枝帮他固定,撕了杨林一只衬衣袖子,扯成几厘米宽的布条子固定了树枝。
一只蚂蚁军队已经陆续找上杨林,韦歆一只只弹走它们,越弹越多,边弹边哭出声,她从来不是个脆弱的人,现在觉得杨林要死了反而异常伤心难过起来。
杨林在发着高烧,那些白衬衣上的罂粟花朵是皮外伤流出来的血,伤口狭长却还算不上多深,都是撕扯造成,不是撞击,或许不会有内出血,韦歆也仔细检查了杨林的头部,现在还不醒过来是不是摔伤了头部呢,结果发现也还好,头上有几处大包,肿得老高,不过从杨林的脸来看,既没有变形也没有浮肿。
天大亮后,林子里鸟叫声渐强,韦歆心又凉了半截,因为山鸟最为敏感,能如此兴高采烈开始新的一天,这些鸟儿一定不是因为她和他,只能是因为习惯,了无人烟的习惯。不过坏消息多伴随着好消息,韦歆那副好耳朵依稀听到流水声,她再次透过鸟儿杂乱的欢叫辨认着水声,那应该是水声,只要有水,活过这几日,想办法走出去就有希望。
韦歆在慢慢往山谷底部的“水声”处蹭溜,在蹭的过程中她意外发现她的双肩背包,杨林这厮命还是好,有了这个包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是对于韦歆来说就悲摧了,那包在溪流的对岸,溪流最窄的地方也有三米,要在平时她当然稀松一跳,可是现在她狼狈,她伤得残疾,过去对岸能要了她剩下这半条命。
原来最后是和杨林这厮死在一起?她又抬头望了望天上那执着的老鹰。看着对岸的背包她咬了咬牙。不光她不能死在这里,杨林也不可以!
她过这溪流过得极其狼狈,身体无法直立,身上基本全湿了才慢慢“爬”上了对岸,后腰又开始痛起来,她甚至不敢去摸后腰,一是手脏,二是怕碰到什么可怕的现实。
就在她庆幸杨林有了背包可以活命,背包唾手可得之时,一只淡茶色的小猴子先她一步将背包搬去了高树上,她傻傻看着它,不知道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这个时候窜出一只猴子来?
猴子居高临下看着她相当严肃。
被这只猴子如此看着她反而不着急了,她找了块相对干燥的石头让自己靠着,暂时舒服了些。树上那只猴子还是只幼猴,这种猕猴很普遍地遍布在中国的山林里,它们是群居,如此形单影只的小猴子只能说明一件事,它是被收养的,人类——它的主人应该在不远的地方正看着她。
“出来吧,如果听懂我讲的话请出来吧,你的猴子抢了我的东西,你得让它还给我,我们受了伤,需要你的帮助,请出来好吗?”
周围很安静,很久只有一猴一人的对望。然后,那只猴子突然歪过头看着身后的地面,韦歆知道它的主人来了。
那是个男孩子,衣服很大,不合身,打着几个补丁,身上还扛着一只土枪,长长的枪杆立直了和男孩差不多高,原来是名小猎户。当他走近,韦歆看见他的脸时倒吸一口冷气,有那么片刻的错觉,她看见了年少时的艾峰,同样黝黑的皮肤,黑白分明的眼睛。
猴子在看见它的主人后终于收起严肃,兴奋异常起来,拎着她的背包从树上窜下来在少年身上来回轻蹭。
少年应该比看起来要年长一些,与世隔绝的山林生活终归清贫,营养不良。
少年把她的背包从猴子那里要过来,递还给她,欲转身离开。
“喂,我说,小哥……能不能帮帮我们?……你能听懂我讲的话吗?”
少年又一次审视着她,依旧紧闭着嘴。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伤得很重,你如果肯帮帮我们,我们便不会死在这里。”
“说不定你们会和‘九色鹿’里的坏人,调达一样!阿奶说了,山外面的人皆不可信!”少年的俚语带着浓浓的卷舌。
韦歆有些错愕,这个少年知道九色鹿?这少年大概是她唯一的希望,“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我家啊,我从那边下来,”他用眼睛指了指韦歆身后,“我看见你的同伴了,如果……如果你们同意把树上的那一大堆白布给我,我带你们去打猎的小木棚暂时住下……我们不能让阿爹知道我收留了山外人。”少年讲话时太过腼腆,眼睛不敢看向韦歆。
韦歆意识到少年嘴里的白布便是降落伞,当然点头同意,少年完全可以袖手傍观,等他们断了气想拿什么不是拿呢?
少年看韦歆同意后便忙碌起来,用身上的砍刀伐了些树枝和藤蔓,用他灵巧却粗糙红肿的双手三下五除二便做好一副“担架”。
“你叫什么?为什么突然相信我这个‘山外人’了?”
“叫我阿成吧,我的猴子叫毛毛,它很聪明,其实你不明白它喜欢你,它们猴子喜欢你才会抢你东西,不信你把手伸过来。”
毛毛迅猛地顺着韦歆的胳膊爬上了她的后肩膀,搂了一下她,又迅猛跑回阿成身后,露出半张毛茸茸的脸看着她。
“因为毛毛喜欢你,所以我相信你。”
“毛毛喜欢和人亲近?”
“相反,毛毛怕人,毛毛那个猴群被山外人用枪子打散了,毛毛也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它怕人类。”
两人边走边说,阿成扶着韦歆,比韦歆一人不知道要快了多少倍。
“你后腰的伤口……”阿成终于说道。
“我不要紧,你说的猎人小木棚远不远?”
“不远,可是你这样不行。”
“怎么不行?”
“你后腰的伤口不处理,可能比你的同伴更早死……”
“我们两个能活一个也是好的。”
“你很爱他?”
韦歆看着身边搀扶自己的这个男孩子,越看越像艾峰小时候,不由生出些许亲切:“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因为我想坐飞机,他不会答应亲自来开的,不是因为我,我们还好好坐在家里……”
“答应我,一会我一个人来背你的同伴,我想我还是得回去把我阿爹找来,你这伤口再不处理可能……”
韦歆不知道阿成是不是乌鸦,反正阿成的嘴绝对乌鸦,她应着阿成的话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