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要待上三四天的, 可队里的任务说来就来。

少校也是说走就走，只来得及匆匆送她离开。

还是周日的半下午。

距离两个人见面还不到四十八小时。

宋淼和来时一样，老实窝在副驾驶上, 听任自家少校开着车, 把自己哪来的送回哪去。

心里掂量着这一次的任务, 虽然来得急, 却并没到把自己丢下就走的地步。

应该不是什么突发的危险任务。

大概是演习吧。

又或者是集训。

她胡乱猜测着。

不大着要点, 可也不便开口问。

知道他把能说的都说了。

剩下的那些，就算问也问不着的。

再一次体会了身为军属的一点不易。

万事公为先。

即便是惦记担心，也多要自己担着。

其间的孤独辛苦, 也不是外人能全然体会的。

少校也是心有歉疚。

一路上话不多，只叫她别担心, 别多想, 老老实实上班工作, 乖乖等他回来。

“嗯。”宋淼点着头。

瞧着他握在方向盘上的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想着那掌心里的粗粝温暖。

忽然就想伸了爪子过去。

就那样把人攥在手里, 说什么也不撒手。

可惜车子还在高速路上飞奔。

她这样的念头，也就只能是想想。

少校赶在天擦黑之前，把人送到了城东的小区楼下。

临走前还是舍不得。

又裹了人在怀里，温言厮磨了好一会儿。

同样舍不得他离开的宋小同学，就想拉他上楼喝口水再走。

可少校惦记她还有室友在家, 举止上少不了有所顾忌。

便摇着头说, 还是算了。

两个人都感觉到了, 这每次见面时的一点不易。

宋淼的小屋里, 有娜娜这么个同住的室友。

少校那边, 更是还有时爸时妈一大家子。

说来说去，就是没个能容两人好生待着安静叙旧的地方。

不是在大街上饭馆里, 就是在停车场车子上。

跟地下工作者接头似的。

总也没个固定的去处。

“要不我搬出来去租个单间吧？”宋淼问少校。

这样他以后来找她，就没了这许多顾忌。

就轻松自在多了。

少校却沉吟着没说话。

一只手还搂着靠过来赖在怀里的她，另一只手伸到车子的置物盒里摸了摸。

摸出一支黑色的签字笔来。

她不明白地抬头看他。

他却放开揽她的手，转而拉过她的手来。

咔哒一声，按出签字笔的笔芯。

手起笔落，埋首在她的手掌上写下一个十位加个位的阿拉伯数字。

滚珠的笔尖，细细的，划得掌心发痒。

宋淼一边忍着往回抽手的冲动，一边瞧着手上的数字问少校：“这什么啊？”

少校笑着抬眉，看她一眼。

手上的签字笔收刃入鞘。

扣着她指尖的手，也松开来，把她的手向前一送：

“这是我现在卡里的钱。不是很多，不过一套小点的房子，首付是足够了……”

“？！……”

宋淼听着他的话，转眼嘴巴就张得老大。

也才明白这两位数的阿拉伯数字后头，是要再一笔一划加上个“万”字的。

这是要交出家底，买房置产的节奏么？

那一头的结婚报告，她才刚签过字，画过押。

两边的家长，也还没正儿八经地接上头，叙叙旧。

他们两个小的，就这么暗搓搓把买房大计提上了日程。

是不是有点太自作主张操之过急了。

这边她还在组织语言，试图表达一下对少校此番操作的谆谆劝谏。

那边少校已然因她的迟迟不应，倏地挑了眉毛。

好看的眉眼盯住她。

语气也变得阴恻恻的：“怎么，嫌少？”

“？！”宋淼瞬间回过神来，冲着少校连连摇头，“不少不少，一点都不少。”

要是她自己一个人想存上这么多钱，也是要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干上好几个年头的。

怎么可能觉得他能给的这个数儿少？

可……

“就是觉得太快了。其实买房子这事，也不用这么着急的。”

少校也不驳她。

只柔缓了眉眼，又默默把人摁回了怀里。

哪里快了？

他好生惦记了这么些年，终于有机会牢牢把人圈在身边。

抓紧一切时间还来不及。

哪里还会觉得自己动作太快。

不过，理论上的解释也很充分：

“这房子也不是说买就买的。总要看一看，挑一挑，加上收拾和装修，少说也要一年半载。”

宋淼想想也对。

期间再掺上两个人时断时续接不上头的拖延情况，真要等这买房大计落实，还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的什么时候。

于是，又叹服起自家少校的深谋远虑。

连连点着头答应下来：“嗯，那我有空就去四处看看房子。”

一件购房置业的大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直到少校驱车离开，宋淼一个人伴着傍晚而起的夜色回到小窝。

她才忽然发觉，买房的这个主意，似乎太过高瞻远瞩了。

压根没解决目前俩人无处碰头的囧境。

顿觉自己是不小心被少校带跑偏了。

对自己这临阵降智的恋爱脑也是无语。

直到之后的一个，两个，三个月，都没再听闻少校同志传来的半点消息。

她才终于再次觉悟。

原来，即使是漫长的一年半载，两个人能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方便单独聚首的小窝什么的，好像也全然没了必要。

当然，这是后话了。

刚被少校送回来的那几天，她还有鼻子有眼地琢磨着，少校给她派下来的这政治任务。

苗律听说了，还挺一本正经地跟她介绍起G市近期的楼盘房价。

身为离婚律师，单是处理过的房产纠纷，就够她成为此间半个专家。

加上她自己最近也有换房的打算。

一来二去，竟然就把自家徒弟当成了寻房的知己。

除了日常传授些选房挑房小常识，还偶尔借着一起去个法院，见个当事人的外出机会，拉着宋淼在附近逛上一个两个楼盘。

身体力行地为自家徒弟示范，什么叫实践出真知。

娜娜也听说了自家室友有意挑房的事。

身为连男朋友都还没有，就已经对未来的居家装修有了三五十套方案的脑洞小能手，她也一有空闲，就拉着宋淼一起到她灵感开始的地方——某家家居超市吃饭闲逛。

宋淼原本还担心，自己挤占了她宝贵的相亲时间。

要是真的错过一段好姻缘，她可就罪过大了。

结果发现，自家室友在某家里总能逛得不亦乐乎。

还每回都收获满满，抱回一堆有用的没用的居家物件，把俩人现居的小窝布置得越发适宜人类生存。

那心满意足的程度。

比出去和某个素未谋面的阿姨叔叔家的好儿子好外甥，聊一场不尴不尬的闲天开心多了。

如此，也就心安理得下来。

也渐渐对构思自己和少校还八字没一撇的未来小窝，有了越发具体的构想。

卧室什么样，书房什么样。

窗帘和桌布是什么颜色，茶几上又该摆一套什么样的茶具。

鸡零狗碎，细枝末节，她都想了个七七八八。

却一直找不到人一起探讨详说。

因为能与她探讨详说的那个人，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消息了。

圣诞，元旦，春节假期。

她拉着行李箱，一个人回了N市，又一个人回来。

宋爸宋妈知道了自家闺女和时家小子的事。

还借着拜年的机会，跟时家的长辈通了话。

时爸也是职责在身。

年三十的晚上，没和家人聚在一起过年。

那边的时家爷爷，和老伴儿孙，和这边的宋家一家相互拜年道贺，闲话聊天。

倒也其乐融融，毫不见外。

两家人谁也没提少校迟归的消息。

因为知道他的工作性质，知道这样的缺席是常态，也是无奈。

可言语间每提及他的名字，话里话外也是藏不住的心疼惦念。

宋淼也第一次觉得，即使有一家子人陪着，过起年来，也会有那么点说不出的冷清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