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闹鬼（四）

天色已晚，寂静的收走最后一片霞光，整片大地又落回黑夜之中。孤零零的一盏灯笼飘荡在空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玩弄，一点微末的光亮衬着这街道更空荡冷幽。

“来了。”吴小毛动了动耳朵，侧目看向那黑黢黢的西边巷角，那里还是空荡荡的。不过顷刻间，就多了许多微小身影，挤在一起慢慢的走。

赵西西趴在院子墙檐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圆不溜秋的，不知是看到什么，嘴巴惊讶的张开，凉意顺着风钻进去。

“这么多？”

“嘘。”李木子趴在她身边，一身玄色衣裳在月色下，衬着她肌肤胜雪，如月中精灵。

密密麻麻的，像是蚂蚁搬家一样，从这一处的街角排着队过去，偶尔有几个落单，不，像着寻着味道去某一处。

“要不要跟过去？”孙二娘眼神锐利的盯着，压低声音问，她一手撑着屋檐，另一手习惯摸着后腰的长刀。她练过许多兵器，用着最趁手的是一把和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大刀，借着自身旋转动作来提起重刀，狠狠劈开目标，如开山劈斧之势。

“你远远看着，大人说了不要伤他们。”李木子说完，身边就骤然一空，孙二娘敏捷的在墙檐行走，脚步轻快如同飞燕，而后就消失在夜色下。

“他们是不是听不见？”赵西西发觉从孙二娘沿着屋檐走动，即使声音再微小，也该有个别小鬼有反应，可全都是呆呆痴痴的。

“或许。”李木子说着拿起一个碎瓦片往角落的草里丢，然后又丢了一个碎瓦片在墙上，看着下面稍有躁动的群体，心里便多了几分明白。

“他们听觉很差，不知道视力怎么样？”赵西西嘀咕着，而后兴奋的一扭头，“要不我和吴泽瑞下去溜一圈。”

“你自己去就去，拉上我干什么。”一直头上裹着小被子的吴泽瑞终于出声，他整个脑袋都埋着，就露出一条小缝。

“胆小鬼，这有什么可怕的，他们站起来还没你腰高。”

“你懂什么，这叫敬畏鬼神。神明大人都说别伤他们。”

“没说伤，下去试试他们的眼睛、腿脚和脑子。”

“不去，要去你去。”吴泽瑞死死地裹着被子，声音闷闷的，听不到赵西西的回音，他心中忽然不安，把脸从被子里伸出来，发现李木子正一脸担忧的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指了指他身后。

吴泽瑞心里咯噔一下，刚扭过头向后看，就见着赵西西笑盈盈的站在身后，抬着脚踹他，“下去吧你。”

吴泽瑞在地上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他一个翻身抬头咬牙切齿的看着站在墙上的女孩，“赵西西！”

赵西西随后轻快的落地，满不在乎的拍拍尘土，“快走吧，他们马上来了。”

吴泽瑞看了眼身后乌泱泱的小鬼慢慢从那边巷口涌动，也顾不得其他的，抱起被子就跑，赵西西跟在他身后，“我说你慢点，他们万一跟不上。”

“赵西西，你就是个疯子！”吴泽瑞嘴上骂着，满脸嫌弃愤怒，可脚步还是不由得放慢，赵西西朝着小鬼方向走过去，稍稍凑近去查看那群及腰的小不点，吴泽瑞站在不远处紧张的不敢说话，眼睛紧紧盯着。

李木子也看着墙边的几个脱离队伍的小鬼，她刚刚砸着瓦片引到墙边的灯笼下，和想象中怕光不同。

李木子看着他们披着旧衣服，浑身乱糟糟的，脸上多是青白，一双眼睛乌黑，也没有什么獠牙可怖，只是大部分小头小脸看起来都像是满了周岁的婴儿，到也没有面容可憎，只是这一群婴儿聚在一起，却横生诡异。

李木子想跳下去查看，吴小毛比她速度更快，落到这群小鬼之中，鹤立鸡群一般，随意的就拎着一个小鬼后脖，小鬼挣扎起来，更像个婴儿了，哇哇的哭起来。

其他几个听见了哭声各有特点，有得寻声而靠近，有得远离。吴小毛站在那儿，轻松抱起小婴儿，查看着旧衣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许是被抱着，他止住了啼哭，一双眼睛无神但又似乎能看到，眨巴着看向吴小毛。

月光之下能看清他们的瘦弱，吴小毛鬼使神差的，捏了捏婴儿的脸，是凉凉的有点硬，跟夏日泡在井水里的软桃子一样，

“小心。”

吴小毛愣在原地，这婴儿在吮吸他的手指，不知怎么的，他抬头望向墙角的李木子，“有奶吗？”

“啊？”李木子对吴小毛本人没有意见，但他的措辞真的常常震惊到她。

月黑风高夜，小鬼群居时。

赵西西抖了抖身上的草屑，撩开帘子走进来，看着眼前一幕，整个人都很恍惚，吴小毛居然有如此温和良善之时，可是他怀里这个婴儿哪儿来的？

这衣裳这模样，和外面那群小鬼都差不多，是灰扑扑满尘的不合身旧衣裳，赵西西刚准备说什么，身后爆发出尖叫，赵西西一扭头嫌弃的看着满脸惊恐的吴泽瑞，“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李木子边看着他们，边把热好的羊奶壶递给吴小毛，“有点烫。”

“你，你们怎么，怎么在喂一个小鬼喝奶！你们疯了吗？”吴泽瑞双手挠头，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站在门边，赵西西白了他一眼，不过也谨慎的走到李木子身后，看着吴小毛抱着小鬼婴也是心里头诡异发麻。

“你们这是在研究什么？”她问了句，眼睛一直没从那个婴儿的脸移开，一眼看去就是惨白惨白的皮包骨模样，一双眼睛空洞的盯着吴小毛也不眨。

“想看看会不会有食欲，能进食。”李木子端坐在小桌的另一侧，不知怎的，看久了这小鬼婴也不觉得可怖，或许如果不是成群出现，平日里也只会觉得是弃婴。

“你们探查如何？”

“能看能听，能跑能跳，走不快易摔跤，和一般周岁的婴儿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你见过把胳膊摔断了还继续走路的吗！”吴泽瑞更抓狂了，赵西西点点头，“这一点确实和一般婴儿不同，他们还会咬人。”

“咬人？”

“对，也算不上，因为他们连牙都没长齐，就小小的牙齿，连个破布也咬不破。刚有个人晚上不知怎么出了门，吓得摔了一跤，被小鬼婴追上了，有两个小鬼婴扒拉到人家胸口就咬起来。”

“那家伙吓得连哭带嚎，都快尿了。”

“是已经尿了。”吴泽瑞补了一句，已经摸索着走到另一侧的床榻边坐着，还抱着那张小被子，已经脏了大半。

“是，刚刚我们两个给他送回去了。”赵西西长叹一口气，无比嫌弃道，“还是个杀猪的屠夫，居然被一群小鬼吓成这样。”

“谁跟你这母夜叉似的。”

“吴泽瑞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开门让小鬼们进来，把你浑身上下都咬一遍。”赵西西横眼过去恶狠狠的警告，吴泽瑞立刻住嘴，悻悻地抱紧了小被子，摆足了弱小可怜无辜的样子，逗得赵西西一乐，“你这样跟小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