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珠玉
作者:M的马甲君 | 分类:其他 | 字数:92.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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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第七十六回 才子佳人同床异梦(七)
自此春秀便成了千霰的跟班, 然素昔千霰前往荣府当值之时,却仍只是领着四儿前往,只将春秀留在家中。春秀因之埋怨了数次, 千霰只道是自己是去伺候人的, 不是去享乐的, 领了他前往亦是无用, 叫人瞧见难免多嘴多舌。而另一边, 千霜见弟弟只一味跟了一个小旦胡羼,亦不属意着取个亲,心下着急, 便私下寻了贾珠,请贾珠帮忙劝说千霰一番, 抑或就此指一适宜之人令千霰娶了。贾珠听罢则忖度道若是他自己不愿娶亲, 抑或实则心下有了心仪之人, 便是由自己出面劝说,亦是莫可奈何。何况强迫家人娶亲, 亦非自己秉承之理。不若待他唤了千霰前来亲自询问他意欲为何,方可着手应对。
待此番唤了千霰前来,贾珠试探道:“此番我屋里碧月的爹妈托我这主子为她寻个跟你哥哥一般有能耐的小子,我想着你哥哥亦曾拜托我替你物色,别人我不敢担保, 惟我屋里几个丫鬟, 伺候了我许多年, 品性我皆是知晓, 你又见过, 遂此番专程询问你之意,你可愿意?”
千霰乍闻贾珠唤自己前来是为商议娶亲之事, 登时从座上立起身来,忙不迭开口推却剖白:“大爷明鉴,千霰并没有娶亲之想。”
贾珠闻言淡笑问道:“可否告知我你作何之想?你哥哥很是忧心你之亲事……”说罢顿了顿又接着道,“可是心里有了那心仪之人?”
千霰骤然闻见贾珠猜中自己心事,登时羞得满面通红,垂了头不敢吱声。
贾珠见状心下已是明了七八分,遂又道:“有了心仪之人又不肯答应成亲,想必定是无法与心仪之人成亲之故……如此想来,若非是门不当户不对,便是该人是男性,我所言可是属实?”
千霰闻言心下大骇,只道是贾珠竟猜得分毫不差,这两条理由倒是皆占了。
正寻思着,便听贾珠又道:“你心仪之人,可是那日前来府里寻你的少年?”
千霰忙答:“不、不是。”
贾珠靠上前来戏谑追问一句道:“当真不是?”
千霰见贾珠凑上前来,经不住心跳如鼓,面上更是热得发烫,怕贾珠误会,欲剖白己心一般,连声担保道:“当真不是,当真不是!”
贾珠见状方将身子拉远了些,又寻思一回,随后忽地转身,对千霰说道:“你且直说罢,你心仪之人到底是谁,我看有甚法子可以助你。”
千霰苦笑,心下暗道:“我的心正是在了你身上,这令我如何说得出口?”
贾珠见千霰不言,心下起了调笑的心思,方道:“此番我且猜上一猜,你素昔皆是在咱府里当差,接触之人除了我与珣玉并了一干府里亲戚、小子等,便是我屋里的丫头。方才令你娶碧月,你亦是推托不肯,如此看来不是那帮丫头……”说着猛然回过身来道句,“可是家里某个姑娘?二姑娘?三姑娘?……”
千霰见状直对贾珠作揖道:“大爷且放过千霰罢,这玩笑岂是能开的?千霰虽愚钝无知,然这点子自知之明是有的,府里的姑娘们都是些金枝玉叶,千霰何敢有那非分之想,不怕被头上老爷知晓,一发打死了……”
贾珠闻言笑了,却并不就此放过千霰,接着打趣道:“若不是府里的姑娘,别府里的你亦无法得见,排除姑娘们,剩下的便是爷们了……”
千霰听罢赔笑,笑得十分狼狈。
贾珠道:“上回你跟随我出征,所见之人倒皆是本朝骁勇之将,军功显赫,只年纪却皆是不小,大多已过不惑之年。我见你平日里亦并非那等重口味之人,不会喜欢大叔吧?……若论军功与那年龄,倒是王爷乃众将之中军功最高且年纪最轻之人,又位高权重、相貌堂堂,你不会是心仪王爷罢?若是如此,这桩事业成就起来,却是有些棘手,怕是任重道远了……”
千霰听罢这话,惟对贾珠长揖:“大爷,您今日可是铁了心要拿了千霰作那消遣罢……”
贾珠听而不闻,又自顾自接着道:“……我再想想,若此番不是王爷,那便是咱们认识的几个府里的爷们了……是北静王爷、南安王爷?……等等,莫不要是宝玉罢?若是这般亦是成不了的,宝玉偏生喜欢女孩儿嫌弃男子;若是环儿的话,适或还有那可能……至于其余的,可是子卿抑或是文清?他二人皆有心仪之人,是万万不可的……”说着贾珠一面踱步一面忖度,随后做出一个恍然大悟之状,把手一拍,转过身来指着千霰惊道,“你莫不是喜欢珣玉吧,那可不成啊!大少爷虽然宛如那黄金白银,人见人爱,但他是我的人,好歹‘入赘’在我家了,别人是不可觊觎的……”说着便连自己也掌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
千霰再次对贾珠长揖一回,恳求道:“大爷,我的好大爷,您便放过小的罢。”心下又暗道方才贾珠将周遭众人皆胡乱猜测一回,却偏偏未将自己算进去,此举虽为打趣自己,却不知他是当真未曾想到抑或刻意忽略。
见座上贾珠笑过一阵后,方开口说道:“好歹这回遇见了你,令我难得地玩笑了一回,也知晓你不会介意。平素欲与人调笑几句,身边不是那不苟言笑的尊长之辈,便是战战兢兢的家人之类。便是珣玉,素昔亦是一本正经,惟可雅谑,过了这度,是会恼的……”
千霰尚未及开口应对,便闻见贾珠又道:“当日我于府前见到那名唤春秀的相公,我见他生得有些面善,彼时方才对你之心意多少猜到几分……”
千霰闻罢这话大惊,原来贾珠已是知晓自己的心迹,遂方才顾左右而言他。念及于此,千霰只觉羞赧不堪,只恨不能就此寻个地洞钻进去。他本道是这等心思自是不可宣之于口,何况此分明便是一条无甚光明之途,道出了口,又有何用,不过自讨了没趣。
千霰只顾垂头不语,只听贾珠说道:“……这些年来,你跟着我,无事不尽心竭力,皆助我良多。若是有朝一日你离了,我怕也寻不到较你更为得心应手的帮手。想我贾珠何德何能,能得你盛情,奈何此生情已欠下这许多,我难以回报与你万一。我们人人皆有命中注定之人,你合该寻个真正属于自己之人……”
千霰闻言对曰:“大爷说的道理千霰何尝不明白,哥哥亦说过许多回,奈何……我自知这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奈何我跟随大爷这许多年,大爷一颦一笑我皆太过熟悉,遂便也情不自禁。可惜我不是大少爷,更无大少爷那般才貌……”
贾珠听罢打断千霰之言道:“莫要这般说,一人爱上另一人,没有谁是不应该的,情乃自然生发,不过顺应本心便可。何况世上何人是完美的?譬如我与珣玉,彼时我何曾料到会与他成了如今这般?他幼年之时性子任性执拗,喜或是不喜,皆甩脸子与人瞧。因了他总使小孩脾气,虽较我年长,倒较我更像小孩,我倒时常打趣他,他便甩人脸色瞧,说我毒舌促狭,将那圣人‘勿要妄言’之类的大道理道出许多……结果待我们长大后,却发现彼此已离不开了,他便如一夜之间长大那般,成了他本该成为之人,性子虽仍是如此,跟个小子一般随心所欲,还要人哄着。然哄着哄着便也过了这许多年,方才恍悟,原来自小我们便从未离开过彼此,如今又如何能够分离……”说罢方转过脸来对千霰说道,“所以说,人与人的缘分都是注定的,或许你与那春秀之间,便有些缘分也未可知……”
千霰不答。
贾珠又道:“若是你现下亦不知如何是好,不若先行前往他处,暂且勿在我跟前伺候,好生寻思一回,你是欲就此娶亲过寻常日子,抑或是就此特立独行一生……”
此番未及贾珠说完,千霰便亟亟打断贾珠之言说道:“大爷可是不欲千霰再伺候您?!”
贾珠忙道:“并非如此,你误会了。我若打发了你,又往何处去寻像你这般忠心耿耿的左膀右臂?你于我便如稌大人于殿下那般,我如何是为打发了你?只如今,你不若暂离一阵,离了我这处,适或更能冷静些许……待决定之后,你再回来……”
千霰仍是不答。
贾珠见罢笑笑,又道:“我欲见一回那春秀,彼时我不过瞧了几眼,不敢担保,然我若猜得不错,那春秀大抵亦是精明聪慧之辈,若是与你一道,对你亦是大有助益。”
千霰闻言只得应下。
之后又说了几句,贾珠便放千霰先行归家。
翌日,千霰遵贾珠吩咐携了春秀一道前来荣府,彼时贾珠煦玉皆在,千霰对座上二人行了礼,又令春秀请了安。随后贾珠道是不必拘束,命二人在椅上坐了。却说这春秀为人十分乖觉,此番拜见贾珠,便忙不迭说些仰慕的话,将人奉承得十分到位。贾珠闻言心下虽不以为意,然面上倒将这春秀赞了一回。随后贾珠自是问起他二人是如何结识的,春秀又是如何出的师,此番皆由千霰事无巨细地细细回明清楚了,座上贾珠煦玉闻罢皆对了这春秀有了几许刮目相看之感。贾珠暗忖曰这春秀行事精明细致,很是聪慧,恐怕还在千霰之上。何况从出师之事可以得见,这春秀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断非那等白眼之狼,若是千霰能与之一道,对了千霰倒也大有裨益。
随后便状似随意地与春秀闲谈,询问他是如何入的梨园,之后又是如何学戏,在何处登台之类。春秀一一作答,贾珠闻罢倒也更为坚定了心下对这春秀为人的看法。之后贾珠便询问千霰他昨日所提之事考虑得如何。
千霰则答:“若说离开大爷身边,千霰是万般不愿的,从前便是大爷南征,离了京里,亦是千霰随同大爷一道南下……”
贾珠闻言摇首打断千霰之言说道:“这人与人之间难保没个长离短别的,便是我与大少爷之间,亦是经不住多番离别……”说到此处似是念起了别事,方黯然道句,“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连这家皆要没了,成了个树倒猢狲散……”
一旁煦玉闻见此言忙开口问道:“珠儿何以道出这般不祥之言?”跟前便是千霰亦是不解讶然,贾珠却不愿多作解释,将此话支开了:“未雨绸缪,总归了是好事的是不?”
煦玉又道:“我方才未曾明白,你与千霰所道乃是何事?”
贾珠便顺势说道:“我其实是心里有一桩事儿欲千霰替我出京料理一回,遂方才问他可否愿意出京。”
千霰听罢这话却也摸不着头脑,之前贾珠分明便不是这般对自己说的,方问道:“大爷此话怎讲?”
贾珠遂答:“如今我手里有一笔闲钱,我打算在京外开设一家汇星楼的分店,总归了银子单放在家中惟有霉烂,亦不会升值;惟有投资,方能以利盈利……分店开设方式与了当初总店相同,在银庄里借贷。我料想咱家酒楼有了那声誉,正可再往别地发展。死守一处生意,发展空间到底有限些……而我道是这些年千霜替我作了掌柜,我心里甚为满意,而千霰作为千霜胞弟,由他接手此生意,正可凭借他哥哥的关系联络店里一些老厨师伙计,则是再过适合不过了,……”
千霰听罢方恍然,只道是原来贾珠令他离开一阵是为了此事。然心下却并不欲就此离开,这生意之事他本不比他哥哥在行,此番若是转而从事此职,又需得从头学起。念及于此,心下很是踌躇。
却说千霰迟疑不定,倒是一旁的春秀闻言心下大为赞同,暗自忖度此事既系千霰之机遇,更是自己之机,较了跟随主子听差,守着主子赏赐,哪及自己在别地掌管一处生意这般独当一面来得更好?加之千霰素昔不令自己跟从,如此这般下去,自己守在家中,又能有何出路?何况汇星楼的生意在京亦是有目共睹,充那掌柜的,其间大有余利可赚的。兼了自己乃是一戏子出身,可谓是个失了足的。在这京里人人都是识得的,难免仍被人用那看下等人的眼光打量。何况因身份所限,自己如今便是出了师,所能从事之职亦是有限,然若是入这商行,好歹不会计较人的出身。此番打定了主意,春秀虽面上不敢就此出言相劝,然亦是决定待之后惟他二人相处之时,定要好生劝说一回。
贾珠将话说明,方又补充一句:“此番我欲在天津府开设分店,此地离京较近,方便总店与分店之间资源、人力的交接;亦是阜盛繁华之地,该地居民对京师风物倒也有所耳闻,方能彰显我们汇星楼的招牌优势……”
千霰闻见分店位于天津府,离了京师颇近,心下方才活动了些许。
随后贾珠又意味深长地道句:“……此番我亦并非强迫了你,你大可回家好生寻思一回,亦可与你哥哥嫂子商量,思虑妥当之后再行答复。我想大抵你并了你周遭之人亦会认同此举……”
千霰听罢这话虽不明因由,然仍是答应回家寻思一回。众人又说了几句,千霰方领着春秀辞了。到了家中,待千霰冷荷归家,冷荷命仆妇将晚饭端至外间,令他兄弟二人吃了,自己则领着小孩在里间吃罢。期间兄弟二人先行商议一回,千霜因自己一直助贾珠料理贾府名下几处生意,甚是得心应手,遂便也赞同千霰经营分店之事。此番千霰尚且不置可否,心里一直不欲答应,待到当日入夜,春秀伺候千霰就寝之时,忖度千霰心思,先与千霰云雨一阵,将千霰伺候得心满意忺,方才开口说了这事,将做掌柜的好处吹得天花乱坠。
千霰闻言笑曰:“你当真跟了大爷一般,生了一张利嘴,最能哄人的。我哥哥做了这十余年的掌柜,也没见这许多好处。”
春秀听罢这话忙就势说道:“你且想想,此事乃是大爷亲口与你说道的,欲你去做,并未托了其他人,便是因了他信任你与你哥哥。若是大爷对你没有这般信任,他如何会专程寻了你去做这掌柜的?若是你不接手,大爷且不是还要去寻了其他人。何况即便他人能较你做得更好,然未必便是大爷心里最信任的,否则家里这般多家人,这等大家的规矩,想从大爷手下揽活儿之人,不知有了多少。不说远的,便是荣府近旁的若干亲戚,还不排着队等着派了事做……”
千霰闻春秀道自己乃是贾珠最为信任之人,心下很是受用,遂心下已是活动了八分了,然面上亦说道:“天津虽是不远,然念及此番需得长期离了京城,离了哥哥、大爷,心下仍是割舍不下。”
春秀笑嗔一句道:“二爷这一去,又并非处了流刑,永不得归京。这京里京外两处店面,少不得需常常往来交接一番,二爷还怕日后没个回京的机会?难道日后大爷还不寻了二爷理论这分店的经营诸事?彼时难道还不能见到你哥哥与大爷?”
千霰听罢这话亦觉在理,又听春秀接着道:“何况你欲就近伺候大爷,孰不知你便是离了京,又何尝不是为大爷办事,为大爷分忧?不过是两边相较,看在何处更有裨益。如今我见大爷那身边不缺家人小子,你留在此处亦非能派上很大用场,不若去那更能派上用场之处。且离京又近,大爷若是有甚吩咐,你亦可赶回来相助。二爷说可是这个理儿?”
此番千霰闻罢当是心悦诚服,惟道句:“当真你这张嘴,较了你那容貌,更肖大爷!真真生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与了一条三寸不烂舌~”
春秀听罢这话却露出一脸黯然,出了一回神,半晌方才淡淡答句:“拿我与贾府大公子相较,你不怕埋汰了大爷,上天令你舌头长疔……我不过是个梨园子弟,贾大公子是个官阶二品的老爷,何德何能与他相提并论……我只求一日不被饿死街头,便是我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千霰则道:“你这话不对,素昔大爷常教导我们,做人需有志气,出生家世不是人所能决定,然无论是什么际遇,皆需与之争上一争,这辈子方才不会留下遗憾……”
春秀听罢对曰:“你家大爷是个胸有别才、与众不同的,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今日我见他,听他说话,竟是我前所未闻之事,令我长了好些见识。”
千霰亦颔首称是:“大爷的生意经当真是我所不知道的,我常常听我哥哥提起,他跟随府里老人家习学,然大爷的许多想法亦从未见人有过的,我自是更不明白了,如今也只好从头学起……”
此番两人议定,之后便睡下,一宿无话。次日,千霰赶早地起身,待千霜尚未出门之时便前往告知他自己主意已定,替大爷开办经营汇星楼天津分店。千霜亦是首肯,随后千霰便前往荣府将自己之意告知贾珠。之后众人又花去多少工夫方才建成此店,而期间千霰得春秀相助良多,二人齐心协力,方才有了分店日后的兴隆,则是后话,此番且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