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下一刻，世界崩坏，梦境毁灭，一段陌生的记忆溪涌而来。

xxxx年，那年莫问川10岁。在山里，10岁的男孩儿就是个半大的成人，很多事情都是必须要参与的，加上爷爷是坡上的铁匠，爸爸还读过几天书，算是村子里的大户，所以莫问川能参加的活动，会比同龄的伙伴们多上很多，这其中就包括出殡。

那年，在莫问川的记忆中已经开始有些模糊，但是潭家出殡的所有过程，包括细节，莫问川至今都是历历在目。

潭家是布林坡靠近坡底的一家，布林坡崖是一座海拔有六七百米的山，村里的所有人都住在山南坡，也就是布林坡，所以被称为布林坡崖，地地道道靠种地为生的农民，但是家里因为有个城里来的知青女婿，所以倒也备受重视。

莫问川记得出殡那天天还挺阴，眼瞅着要下雨。爹一大早就把莫问川从被窝里拽了出来，那时候已经立秋，山里的风都开始有些渗人的寒意。

因为太早，莫问川还有些迷糊，穿衣服啥的都慢了半拍，谁知道一向脾气很好的爹，直接一巴掌甩到莫问川脸上，当下就给莫问川打蒙了，哪儿有这么把人弄醒的？

莫问川还没来的及有反应，就听见爹的声音。

“赶紧穿衣服出门，误了点打断你腿。”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生硬的就像是在发号施令。

虽然当时莫问川只有10岁，可也知道这样的情况肯定是遇到大事了，摸了摸脸上的指头印，也没多说话，套了三件衣服就和爹出门了。

5点不到的时间山里完全就是一片漆黑，一路上风一个劲儿的往衣服里钻，直接让莫问川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埋头赶路，莫问川本来还想问问到底有啥事，看到这个情况也就只能选择闭嘴，免得再挨一巴掌。

布林坡崖由于地势比较陡，所以整个村子并不像现在大多数农村一样布局紧凑，而是在整个布林坡分散开来。

莫问川家因为在村里地位不低，所以一直在布林坡坡顶的位置，从坡顶走到潭家，就算是垂直落差只有两百多米，因为地形陡峭莫问川他们紧赶慢赶，也耗了半个多小时才到。

六点多的时候天已经有些蒙蒙亮，老远莫问川就看到潭家亮着的灯光，那个时候亮灯可不想现在这样随意，有钱点的人家烧腊烛，没钱的烧煤油灯。

可在深山里，就算是煤油灯，也没有哪家可以没事一烧一晚的。而现在的情况，很明显潭家出了大事。

爹看到潭家后，很明显的加快了脚步，莫问川在后面几乎需要小跑，才能跟得上。离得进了莫问川才发现潭家门前竟然支起了棚，还有不少的黑影在移动。原来在莫问川他们之前不少乡亲已经赶来了，瞅着架势今天帮忙的人不少。

爹看到这个架势很明显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走进人堆里，看来自己没有误点。

而莫问川则很识相的站到一边，这里还轮不到莫问川说话。

山风刮的有些大，身上的三件单衣明显不足以御寒，加上刚刚赶路出了不少汗，现在风吹在身上跟拿着冰块在身上抹差不多。莫问川下意识的躲到了门外支起的棚里，这里至少还能挡挡。

棚是用竹篾席子围的，是个小的正方形，四边被围起来，不封顶，里面还有一层席子，两层之间构成了一个通道，从外面莫问川也猜不出来里面放着什么东西。

莫问川当时只是想着躲躲风，可谁知道自己竟然会在不自觉间犯了错误。

当莫问川站进去之后，就发现有些不对劲，所有来帮忙的人，不乏很多穿的少的，他们哪怕是被风吹的瑟瑟发抖，也坚决不往席子里站，甚至连席子的周边都不靠近。

当时黑洞洞的，莫问川也没注意这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只是看到这一幕，莫问川也很识相的赶紧走了出来，还好，没有任何人发现。

大约等了有五分钟，潭家门开了，一个长相还挺俊朗的年轻男人从屋里走出来，他说话的鼻音的重，一听就不是当地人。

这个人莫问川知道，他就是从SB来的这里上山下乡的知青，姓舒，莫问川他们一般都叫他舒知青。

舒知青也算是个文化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众人中也就只有莫问川爹能和他接上个话。反正说了几句，都是感谢的话。听得出来，他的声音比较沙哑，应该是哭过。

说完话，他从里屋搀出了潭家女，也就是他老婆，村里人一般这么称呼，后面还有老潭家两口。这潭家女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状态，就靠着舒知青一步一搀，后面的老潭家两口也差不多。

莫问川还不清楚他们这架势到底是要干吗，就听见爹喊了一声：“亲人见面，闲人回避。”听完，众人都很识趣的站到了一边，将棚子周边的空地空的更大了。

有人点上了一个火盆，放在棚子的入口处，一家四口人就那么相互搀扶着走进了棚子里，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啊——”一声嚎啕大哭，直接将莫问川吓的一个激灵。外面虽然人多势众，但气氛却沉默的有些压抑，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无异于惊雷。

过了会儿，四人才相互搀扶着，从通道的另一边走了出来，四人依次跨过火盆。

而这时潭家女哭的几乎就快瘫倒在地了，乡亲们赶忙帮手将两个老人和潭家女扶进屋，舒知青和爹交谈了几句之后，爹便开始招呼人拆棚子。

这时莫问川还一直云里雾里，看来这个棚子是举行啥仪式的地方。村里人干事就是麻利，不到五分钟，整个棚子被七手八脚的拆完了，里面赫然露出一尊没有盖盖儿的黑色棺材。

“我的妈呀。”莫问川当时整个脑子都炸了，难怪所有人都不愿意靠近棚子，原来那里面放着尊棺材，还是敞口的！莫问川只感觉自己有点发晕，刚刚莫问川还站在棚子里面，和棺材里面的尸体仅仅一道席子之隔！

在莫问川发懵的时候，众人已经合力为棺材加上盖，用八枚铁钉牢牢钉死。还让舒知青爬上棺材顶头坐了一屁股，后来莫问川才知道，这是莫问川他们这里出殡的习俗，意味着安定（腚），是让死者安息的象征，必须由至亲完成。

之后棺材被众人用平常合伙挑木材的工具套牢，开始慢慢悠悠的往山上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