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败
作者:邓元梅 | 分类:都市 | 字数:20.9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四章项目
1
伍志又带乔一川外出应酬。这一次是请莫公子父亲的秘书张怀仁,他喜欢戏剧,特别喜欢京剧。伍志带乔一川去剧院听戏,对于乔一川来说,这还是头一次进剧院听戏。他们去的剧院是梨园剧场,这是一家由北京前门饭店和北京京剧院联合创办的艺术厅,由北京京剧院艺术家表演,演出的剧目也都是精心挑选的京剧名段。工作之余,坐在中国传统的八仙桌旁,品尝中国小吃和名茶,据说那会是一种美妙绝伦的享受。来听京剧的人演出前可以到化妆室看一看演员们怎么画脸谱,还可以到展卖厅浏览中国京剧简史、着名京剧艺术家剧照,选购具有京剧特色的戏装、脸谱、乐器、字画、音像制品,等等。总之,在梨园剧场请人听戏很高雅,也很时尚,让人联想到那个早已逝去的年代里的那些达官贵人、名媛,以及他们仰慕的各类名流。那是一种相承且源远流长的传统生活方式,给人一种高雅悠闲的感受,令人忆起那些遥远的贵族气息;加上不菲的费用,让今天一些新贵当作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当然这些全是伍志在车上告诉乔一川的,这让乔一川又有了很大的压力。他越来越感觉在伍志面前,自己的一言一行都被烙上了显着的“乡下人”烙印,显得局促、浅薄、俗气。这种感觉让他变得特别不自在,也害怕自己不懂得规则规矩,应酬起来不得当,一旦出洋相,那会是怎样一种让人尴尬、丢人现眼的情形。而他,作为一个出身官宦之家的人,虽然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那个地方还算不上名人,即便是在父亲去世后,受到过一些挫折,但他绝对不能被谁看不起。当然,他不可能把这种感觉告诉伍志。尽管他和伍志的关系已不像初期那么紧张,但是他一开始就本能地感到自己和伍志并不是一类人,很难走到一起,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对这个有些神秘的人有着天然的抵触心理。他总感觉伍志波澜不惊的表情下,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具体是什么,他摸不着边,也无法摸得着边。只是这个人就像是一道门禁栏杆横亘在他和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与北京之间,他不得不想法去逾越。
梨园剧场到了。伍志带着乔一川站在大门口等张怀仁,大约十分钟光景,伍志迎着一辆奥迪A6走了过去,乔一川也赶紧跟在他身后走了过去。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伍志率先握住张怀仁的手说:“张兄辛苦了。”接着他把乔一川让到张怀仁面前介绍说,“乔一川,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刚刚派过来的乔总。”
乔一川赶紧说了一声:“张主任好。”张怀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接着伍志就把另两位介绍给了乔一川,一位是一家投资集团的胡总,人长得跟圆皮球似的,那个啤酒肚如六个月的孕妇的肚子一般;另一位是水利方面的专家刘教授,戴着眼镜,确实是一副学者的样子。
彼此见过面后,伍志就张罗着往剧院里走。乔一川走在最后面,他一直盯着张怀仁的背影看,张怀仁四十多岁的样子,不过看起来还显得年轻一些,一米七八的样子,很典型的北方男人形象。据说他老家在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后来随着父母定居在北京,从小在北京生活,算是很地道的北京人。他的衣着透着洒脱,不像孟明浩秘书那么中规中矩,也不像伍志那样有些江湖气,更不像胡总身上那种商人过于精明的粗俗。从第一眼开始,乔一川就感觉到来自这个人的压力,也看出对方并没有过多注意自己,尽管他看上去彬彬有礼,却让人感觉到无形的距离感。当然,乔一川的性格也使得他没有企图去接近对方。伍志在带乔一川来之前,告诉过他这次见面会有几个人物出现,可能会是一个机会,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带去一个很大的项目,一大笔投资。而这位张主任是其中关键的角色,他的态度将起决定性的作用。伍志还告诉乔一川,之前他就留心到了这个项目,但吴得喜的意外死亡,使得事情被暂时搁置了起来,而现在乔一川作为新上任的分公司总经理,得关心这个项目;同时伍志也听说目前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在其他地方考察得不是很顺利,所以今天算是见个面,争取把这个项目引向江南资本运营公司。
伍志订的是前排,一行人围着八仙桌坐着,剧场的京剧还没开始,伍志叫了几份小吃,乔一川忙着给他们倒水,每个人都很享受地任他忙前忙后。他们说着各自的见闻,还约着周末去打高尔夫球。直到京剧开演,张怀仁马上进入听戏状态,胡总和刘教授也跟着进入,看来他们几个还是真正的戏迷。
乔一川不懂京剧,不过他也不排斥戏剧,偶尔在家也会听听,只是他几乎算是戏盲,经常分不清楚京剧、越剧、楚剧之间的差别,仅仅是有时会被戏曲一些优雅的唱段、唯美的唱腔和那种细腻到极致的音画所撼动。但第一次来到这样的环境里,他才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浅薄,这样的感受让他不由自主地产生沮丧,有种敬畏油然而生。看着一行人那么入神地听着的时候,他也装作很认真地去听。
中途,伍志把乔一川叫到外面,安排晚上吃饭的事情。他要去接几个人,让乔一川先去酒店看看预订的包间。交代完后,伍志就走了,一切在乔一川知道之前,都早已安排妥当,乔一川不知道是该感谢伍志,还是认为伍志这个人太过分,有点儿越俎代庖了。无论如何,毕竟自己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驻京的最高官员,就算是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不懂,但伍志都该和自己打招呼,就算是出于尊敬也该如此。这让乔一川的内心有了被轻视的羞辱感,可他深知现在还不是表现不满的时候,更何况他目前还不清楚伍志究竟是一个什么角色,背后藏着的是一些什么人。不过,可以肯定不会很简单,不然偌大一个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北京的分公司也绝不会让伍志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呼风唤雨、为所欲为。
乔一川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想先好好听戏,想努力听进去,他知道今后在北京的生活里,这是一种必备的能力。他试着让自己能沉下心来,学着那几个人那样聚精会神,但他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精神,看看那几位似乎都沉浸在戏剧之中,遇到精彩的唱段会由衷地发出叫好声。乔一川便发现自己完全不属于这个圈子,想要融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勉强陪着他们听了一会儿戏,就对他们打了一声招呼,说去安排晚上吃饭的事情。那位刘教授倒是很礼貌地回身应答了他,而胡总正兴高采烈地看得投入,张怀仁却露出一丝不悦,似乎觉得乔一川的存在是不协调的瑕疵。乔一川不敢再出声,屏息悄悄退了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只是他没注意到,就在他退出去的时候,张怀仁在昏暗里回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与刘教授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乔一川去了酒店,订的包间已经安排好,并不需要他做什么,便猜也许是伍志怕他听戏闷,找个理由让他走动走动吧。这么一想,倒也觉得伍志这人不错,算是能为他人着想。他确实听得有些闷,偶尔听一段还可以,这么长时间听,他觉得节奏太慢。戏剧逐渐退出他们这一代人的生活,大约与节奏太慢也有关系吧。不过,现在可看、可听的东西多的是,也难怪他们这一代人成不了戏迷。
剧院散场后,张怀仁、胡总和刘教授一行来到了所订的包间,伍志还没来,乔一川自然成了主人,可他对接待的事情远不如万雄做得周到和自然。他很窘迫地看了看每个人,只知道给他们添水,多的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刘教授似乎看出了乔一川的窘态,想主动引开话题,缓和他的紧张局促,就很温和地问他:“乔总以前在哪里高就?”
乔一川赶紧说:“刘教授,喊我小乔吧。来北京之前,我在公司计划部工作。小乔年轻,今后还望前辈多多指导。”
刘教授笑了笑,指着张怀仁说:“拜张兄为师,只要他愿意教你,北京没有你走不到边的地方。”
乔一川随着刘教授的话转向了张怀仁,但是张怀仁并没有看他,而是问胡总:“胶囊厂的厂址选得怎么样了?”
乔一川尴尬了一下,借着喝水低下了头。刘教授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他便冲着他笑了笑。
胡总这个时候说话了:“看了几个城市,不太满意。张兄有好的建议吗?”
张怀仁这个时候才把目光投向乔一川,乔一川迅速捕捉到了张怀仁的意思,他一边掏名片,一边递给胡总说:“胡总,这是我的名片,请笑纳。”胡总接过名片看了看,问乔一川:“名片后面的照片是你们的那个城市?”
乔一川望着胡总,赶紧说:“照片是江南市整个城市的缩影,真正的江南比照片更漂亮。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交通都非常便利。高铁、轻轨直通江南市,而且江南市背靠长江,有秀湖和平湖围绕,离省会不足一个小时的路程,是投资的理想之地。胡总,要不要去江南看看呢?当然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江南市的实力是一流的,您所要投资的前期问题,我们公司会全盘负责处理,绝对会成为胡总的好帮手,要不要一并看看呢?”
张怀仁和刘教授显然对乔一川的举动很满意,特别是张怀仁,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很机灵,一个眼光,他就能够领会到全部的意思,而且显然说话条理清晰,名片也极有特色,把整个城市的缩影附在名片上,这一点远比吴得喜强。他可不大喜欢吴得喜,见了漂亮女人,恨不得长十双眼睛看才够本。这女人嘛,逢场作作戏,调调工作中的压力,摸一摸、揉一揉就差不多了,可吴得喜这个土包子,见了女人就想上,就想纳为己有。他早知道这土包子迟早会在女人手上送命,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伍志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他进来后就邀请大家入席,也没问乔一川什么,两眼就只是看着张怀仁。大家直到张怀仁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上位,包间的服务员帮他挪开座椅等他坐下后,才相继入座。乔一川看着有些困惑,他虽然不认识另外的几位,可他知道伍志不是一般角色,而他都要在张怀仁面前这般毕恭毕敬,可见张怀仁在北京的地位了。
乔一川在张怀仁的斜对面背靠门的位置坐下,挨着那位胡总。服务员帮大家把餐巾打开铺在腿上,又一一整理好餐具。然后那位领班用步话机悄声说了些什么,几乎是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身着深褐色马甲、细条纹蛋清衬衣,戴着洁白的圆帽的男青年推着一辆推车进来,推车上摆放了各种菜肴。而同时,一位女服务员点着了桌子中央的火锅,打开了原本盖着的火锅。推车进来的男服务员首先把几盘削成卷起来的薄片的羊肉放在了桌上,他介绍道这是来自呼伦贝尔草原的。乔一川觉得这样的羊肉看着就让人心里舒畅,吃起来一定鲜美!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他也经常吃羊肉,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精致的吃法。接着服务员把另外一些配菜放在了桌上,然后将推车推到了靠近房间门的餐柜边,把那些没摆上来的新鲜蔬菜放在推车的三层架子上。
伍志一边招呼客人一边介绍说,这是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的纯种羊肉。这时,乔一川看到张怀仁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面露浅浅的喜色。他便知道,张怀仁骨子里还是最怀念家乡内蒙古呼伦贝尔草原的。但他一声不吭,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
一桌饭,现在看来很简单,但因为已经成为一种模式,所以就需要面面俱到,哪怕参加的人都知道仅仅是形式。但他们必须知道,这桌饭不在于它的内容,也不在于它具备不具备实际效用,这种形式的效用就在于它的无用,在于它的存在表达了一种共识。看看在场的这些人,乔一川清楚地知道他们绝对不是饕餮之徒,他们谁也不会在乎一顿饭吃什么菜、喝什么酒,陪吃的女人是不是漂亮性感。像吴得喜那样?绝不可能,这些人有一定的地位,还有内在的文化素养,他们都会把时间、空间分得清清楚楚。
包厢是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到底是首都,你只要一进来,就会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乔一川感觉到了一些不能自已的紧张与局促,他并没有去看什么,却感觉到房间有些黯淡的光线里,飘着一些难以确定的香味。这种香味让人慢慢会受到影响,变得放松起来。那几个女孩看来是经常在这样的场合陪酒的,尽管看着年纪轻轻,其中一个乔一川感觉不到20岁,但都显得落落大方,全然不同于自己家乡的那些女孩。这里的女孩让你无法生出亵渎心,也不让你觉得拘谨。他注意到这几个女孩很自然地就找到了自己服务的对象,这似乎是一种职业敏感和习惯。这算是第一次,乔一川发现这些女孩都有着特殊的能力,能在一瞬间就找到自己的目标。她们是怎样知道自己适合哪一位客人的呢?这让乔一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感到迷惑。后来他也曾询问过一些这样的女孩,但每个人都会说出一些不一样的看法,看来这不是可以规律化的,它仅仅是一种天生的禀赋。
那些服务小姐在铺着厚厚地毯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她们为客人送上各种饮料和食物,却让你觉得她们好像是属于这个房间的,来去像风一样轻盈。每当她们中的一位询问客人的意见时,那种低吟般的声音总能让你觉得亲切,同时又和你保持着一段你无法逾越的距离。
菜肴开始被一样样端上来,酒也被开启。乔一川却自始至终没有进入状态,无法仔细观察,陷入了一种迷茫中。开启的是什么酒,那些盛在精致器具里,被人精心配制的赏心悦目的菜肴也完全在他视野以外,他处于一种恍惚状态,这让他不知所以。
在江南,各类档次的酒席乔一川没少参加,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备感压抑和不适应。这种感觉与他和孟明浩秘书、老爷子在一起时的感觉完全不同。而这种极具反差的感觉,到底缘于什么呢?也许是房间里的气味,那是种混合了多种香味的淡淡迷香般的气味,在你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在包厢内飘散。也许与人有关,他不是没见过重量级人物,而他也不是会怯场的那类人。可这一次就是不同,尤其是那位张怀仁张主任,这人看着不声不响,有些消瘦的外表让人初看觉得儒雅,可当乔一川坐在他对面时,尽管他并没抬眼看过乔一川,可乔一川却像是被这个人剥光了在那儿审视、检查。这让乔一川心里有一种屈辱和困惑交错的感受,也让乔一川第一次强烈地感到束手无策,感到自己很软弱和猥琐。
乔一川此时此刻并不知道,这几位的出现将会改变他的一生,甚至改变整个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格局和面貌。如果人有先知先觉的话,乔一川想,他肯定不会和这些人坐在一起听戏、吃饭,甚至是刻意去讨好、巴结他们。但是如果他事先就知道这一切的话,圈套就不存在,游戏也就不存在。众多的不存在就是一种虚无,而这种虚无与商场无关,与公司职员无关,更与“斗”字无关。
商场永远需要这种身在局中,却永远不知局中局的态势会走向哪里的人。
2
伍志在忙碌,他显得得心应手,乔一川的注意力一时间几乎全都在他身上。房间里很安静,飘荡着轻柔的好听的音乐,伍志吩咐负责倒酒的服务员把客人面前的杯子斟满,等她退出后,伍志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大家停止了正在进行的动作,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伍志不紧不慢,语调也把控得极有分寸,他说:“今天是我们乔总第一次和各位见面,就算是见面礼吧,以后还仰仗各位领导和前辈,现在我先僭越敬各位一杯。”
说着伍志便端着酒杯绕着桌子,冲着每个人转了一圈,然后一饮而尽,并在饮完后亮了亮杯子,非常礼貌地坐下,然后看着乔一川。乔一川心里有两个声音,但他本能地服从了那个接受的声音。他几乎有点儿木然地站起身,端着刚才那杯酒,环顾了一下四周,那一瞬间他只看见几张男男女女模糊的脸,还有那双根本没抬起的眼,就是这双眼,让他如芒在背。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积聚着力量想把那几句话说出来。伍志似乎看出了些什么,他在座位上动了动。这时那位刘教授开口了,他的话成为了一种润滑剂,瞬间就让乔一川僵硬了的身体重新恢复了运转。
“小乔,你今天是真正的东家,我们可是来讨你一杯美酒的。”
“刘教授您言重了!第一次见到大家,我还真有点儿受宠若惊。张主任、刘教授、胡总,感谢你们,以后在北京,还需要你们多关照,有什么不周到的,还请多指点批评。我现在就先谢过了!”他说着举起酒杯,学着伍志环绕一圈一饮而尽。只是他没意识到,他在喝完酒后,会去看张怀仁。而张怀仁还是那样目不斜视,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那盘羊肉卷,好像被里面什么神奇的东西深深吸引住了。在乔一川看他的一瞬间,他身子抬起来了些,往后靠在了椅子上。不知道为什么,乔一川此时想起一本书里的一个人,就是武侠小说《四大名捕》里的“无情”,那个残疾人,坐在轮椅上,你无法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冷还是热。其实他并不喜欢读武侠小说,原本连小说都不愿意读,只是后来父亲出事后,他被闲置在办公室时,实在无聊极了,小说便是他用来消磨时间的最好礼物。
乔一川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也算是个人物,也曾参加过很多次类似这样的场合,都能游刃有余,但不知为什么,在这里,他却感到如此不自在。敬完酒他有点儿不知道接下去该干吗,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继续站在那儿。倒是伍志看出了他的拘谨,半开玩笑地说:“小乔,今天大乔没来,全看你自己了。”乔一川听见这话,一时间有点儿不知所措,脱口问了一句:“什么大乔?”
乔一川的话一落,满座人都笑了起来。特别是刘教授,他一边笑,一边问伍志:“伍兄对三国东吴霸主孙策和大将周瑜是不是羡慕极了?”
乔一川被刘教授这么一点醒,才知道伍志在拿“小乔”开玩笑,关于小乔和大乔的故事,乔一川还是知道的。唐代着名诗人杜牧《赤壁》中的诗句“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让这二乔家喻户晓。乔一川曾经热爱过诗词,特别是苏轼那首《念奴娇?赤壁怀古》更是喜欢。他在学生时代,曾一度把这首词抄在他的日记本扉页上。他喜欢这首词的气势:大江东去,浪淘尽;更喜欢这首词的意境: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每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独自坐在江堤边,听长江一浪卷一浪的涛声。每次他都听到长江的涛声里全是苏轼的这首词。这位被降职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所在城市近郊的大词人,是乔一川最喜欢的一位文学家。只是在这个场合,伍志提起“大乔”时,他没反应过来,让他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和尴尬。好在刘教授及时地转换,让伍志把话接了过去,他说:“哈,开玩笑。小乔、大乔这样的美女怕是每个男人都想占有的佳品。不过,今天算是乔总来京上任后,第一次拜大家的山头。乔总,是不是敬张主任一杯?”
伍志的话在乔一川听来很不是味道,但他承认伍志说得很对,他对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京的具体运作一点儿也不清楚,这位张怀仁究竟是什么角色更是云里雾里。但本能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至少目前对于他来说,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借伍志说话的当口,乔一川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心保持平静。他把自己空了的酒杯倒满,没有让一边的服务员来倒,在倒酒的时候,他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酒上,这时他才发现那是一瓶茅台“飞天”。在江南,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乔一川也偶尔会在一些场合喝到这一类酒,但对酒,他实在是不熟悉。他记得有一次参加同学聚会,也是喝这种酒,他喝醉了,回到家被妻子郝小麦责备了好长时间。想到这儿,妻子突然冒出来,他的心里有种淡淡的哀愁。
“张主任,我是晚辈,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有什么做得不好、不够的,还请您指点。我也没什么好敬您的,这杯酒就当是我的赔罪。”乔一川一下子变得不顾一切起来,这样一来他反倒轻松了许多。他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恭敬地看着张怀仁。几乎是窝在椅子里的张怀仁绵软的身子动了一动,似乎有一股力量一直潜伏在里面,现在被什么唤醒了似的。在以后的日子里,乔一川一直没弄清楚:这样一个外形看着高大到有些彪悍的汉子,为什么就能如此静若处子?这样的时候真的就和武侠小说里的“无情”一样。
“乔总,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你客气了。来,给我倒上,今天我也喝一口。”
“小乔,张主任不喝酒的。”伍志的话让乔一川一愣,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张怀仁的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清水。一边坐着的女孩赶快为张怀仁倒上了酒,张怀仁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对乔一川点点头,一口喝干了。喝完他坐下,用毛巾擦擦嘴角,伸手去轻轻拍拍身边那位女孩细腻白皙的手:“谢谢,谢谢……”
“不好意思张主任,我不知道您不喝酒的……”
“也不是完全不喝吧,张主任?”那位刘教授在一旁说道,“只是很少喝,今天看来是因为小乔来了,张兄兴致高起来了。”刘教授的一句“小乔来了”,又让大家笑了一阵。不过乔一川不再尴尬,如果“小乔”能够成为整桌人的话题和笑点的话,这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
,乔一川知道张怀仁特地为自己而喝了一杯酒时,突然心里竟涌起了一股暖流。这可是首都啊,而身居要职的张主任对于乔一川而言,显然是比成董事长有更强力量的人物。喝酒的时候,重要人物喝干往往就是对小人物的一种肯定和重视,这是不成文的规定。而这样的规定,总会让职位低的人感激或者骄傲,甚至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赤诚。
乔一川觉得自己的脸在发烧,他是一个喝酒上脸的人,经常一杯酒就能让他满面通红。经过这番折腾,他也放松了下来。他再一次给自己斟满酒,端起酒杯站起身来转向坐在右边的胡总。胡总正在锅里涮着羊肉,直到乔一川开口喊他,他也没停,他把涮好了的羊肉用漏子捞出来放到面前的餐碟里。这时候张怀仁突然咳嗽了一下,胡总抬眼看了下,像是被惊了似的。他马上放下手里的东西,端起面前的那杯酒站起身来去跟乔一川碰:“不好意思,这羊肉真好吃!”
“胡总喜欢就请多吃点儿,我敬您了!”乔一川再度把杯中酒喝尽,胡总比乔一川矮一截,面对面紧挨着他,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奇怪的是这么一位胖子,身上的气味却有股淡淡的清香,这股香气很是清爽。胡总把杯中的酒喝了一小口,坐下后身边的女孩要给他倒满,他一把抓住那女孩的手:“你想灌我?”
“我哪敢灌胡总,要不我陪您喝一杯?”
“不行,听说北京的女孩个个能喝,要喝你就喝三个,我喝一个。”
“胡总欺负人了,一点儿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刘教授开起玩笑来。
“我是粗人,不像你刘教授大知识分子儒雅。”说着他突然伸手去开女孩上衣的领口,“我看看,看看你是不是带了酒池……”那个女孩“咯咯”笑起来,很熟练地打掉胡总的手说:“胡总真是,就算是带了也不会是
酒池……”
“嗯嗯,那就该是肉丘。”
“张主任,您看胡总又在欺负我。”
这样一闹,气氛立刻轻松了起来。乔一川的情绪也松弛了下来,他看见那位刘教授正俯下身在和张怀仁说话。这是位看上去很儒雅的中年男人,隐约能看见发根处的花白色。乔一川对这个人有种难以说清的好感,他是那种能迅速就让你感到亲近的人。
乔一川等着。他想敬这位刘教授一杯,尽管不清楚情况,但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能给自己帮助。但刘教授一直在跟张怀仁窃窃私语,乔一川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放下准备端起来的酒杯,觉得胃里发烧,就想吃点儿什么。就在他刚要把从盘子里夹起来的羊肉放到锅里去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筷子,让他一惊。他本能地把头往后让,看见一旁胡总的手正伸向锅里。他发现这位看上去有些臃肿的胡总原来是个左撇子。他在用漏子去捞锅里烫好了的食物的时候,没把手里的筷子放下,就那么夹在拇指跟无名指中间,像是一根树枝斜在空中。
“老胡呀,你拿的是双兵器呀,想刺我们的小乔是不是?”
奇怪的是刘教授原本是在跟张怀仁说话,怎么就看见了呢?乔一川很不解,他慌忙应和,连声说:“没事没事。”那位胡总转身冲着他说:“我是个粗人,不懂得那么多的礼仪,乔总别见怪。你这个女子,怎么不知道坐这边呢?我要刺也是刺你不是?”
“胡总开玩笑,谁知道您是双枪将,还是左右逢源的呢?”
“哈哈哈,你这个女子能说会道,我说不过。乔总,听说你们江南是一个很美的城市,是吧?我倒想去看看。”
“那真是求之不得,胡总!”伍志这时插话了,他端起酒杯冲胡总说,“我借花献佛,这里先敬胡总了。”说完一饮而尽,倒是把乔一川弄得不知所措。胡总似乎对伍志有所忌惮,乔一川不经意间发现他突然变得本分起来,有点儿恭敬地急忙站起身,端起酒杯喝干了杯中酒。乔一川转头悄悄看了看另外两位,张怀仁仍是一言不发,低头看着面前那盘羊肉卷,好像那里面有着什么看不透的秘密。乔一川发现张怀仁在用力吸气,样子就像是一条狗在嗅被埋藏起来的东西。乔一川端起酒杯,接着伍志的话说:“胡总,欢迎您去我们江南,美不美您去了就知道。我先敬您,就当是代表我们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欢迎您了。”说完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这时伍志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了拉他的裤子,他感觉到有点儿醉意了,低头去看了一眼,明白伍志是要他少喝点儿,心里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先前对伍志的诸多不满一下子消除了。
尽管乔一川有点儿喝多了,但自始至终都还保持着清醒。他发现张怀仁根本就没吃什么。这其实也不奇怪,现在的人,稍有地位,对吃什么根本不会在意,更别说是张怀仁这样的。在后来的日子里,乔一川慢慢懂得吃喝不过是一种形式,一种仪式性的形式,有点儿像古人的图腾,代表的是吃喝的物质性背后的东西,那是一个隐喻。在这样的场合,表达的是那些不言而喻的社会性。来北京这些天,乔一川今天算是第一次接触到了实质性的事物,尽管伍志以后还会带着他见各种各样的人,但都不能和今天相比。
吃完饭,有点儿醉意的乔一川把张怀仁等人送到酒店大门口,这时,司机已经把车停在了门外等候。上车前乔一川没想到张怀仁会转过身来主动握自己的手,那是一双非常绵软温润的手,厚实却不坚硬,握住他的时候,让他感觉若有若无。
张怀仁对乔一川说:“不好意思,小乔,下次有机会我来请你吧。”接着他回头对正准备走进车里的胡总说道:“老胡,胡总,你自己答应了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可不能爽约哟!”
已经半个身子都进到车里的胡总又出来了,他满面笑容地看着乔一川说:“乔总,我可以带这位女士一起去吗?”他转眼看那位陪他吃饭的女孩,女孩有些羞涩地说:“胡总,你真要带我去呀?”
“当然,只要我们乔总不反对。”
“看胡总说的,我怎么会反对呢?”其实这时,乔一川的内心有种难以消除的厌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这位胡总,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子难以说清的味道。他尽管也曾经常流连于声色场所,却很少与这些情色女子打交道。他没有回头去看身边的那位女子,他只是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香味,只是这样的香味对他说来,有点儿过浓,也就有点儿不真实。
张怀仁已经进到车里,胡总把自己的名片给了乔一川,他说希望随后联系,也随着坐了进去。这让乔一川感到很突然,尽管他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拉到这个项目,但没想过会这样简单。车开动后,刘教授从另一边越过司机跟他打招呼,说自己也会去江南市的。乔一川感到很亲切,真诚地表示欢迎。车启动后,在离开的瞬间,乔一川看见了张怀仁看着自己,眼神里似乎有点儿意味深长。
送走张怀仁他们,乔一川这才发现伍志还没离开。他想问问结账的事情,没想到伍志马上摇摇头,说预先就结过了。隐约中,乔一川心里有些不舒服,他真的不明白,这个伍志究竟是什么人?好像他乔一川仅仅是北京分公司的一个客人,而不是现在的负责人,而这个伍志才算是真正的主人。他的心里暗暗泛起一丝不满。他对伍志说:“算是公司的接待费用吧,你到时把发票交给我行吗?”
伍志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用一种有些怪异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乔一川说:“乔总,我还有点儿事,就不送你回去了,北京的道路你还不是很熟,我叫了的士送你回去。明天我们再联系好吗?这位胡总,你看是不是加紧点儿?”
说完,伍志找来一辆等在酒店外面的的士,俯身告诉了司机地址,然后送乔一川上车后离开。坐在的士上的乔一川开始感到了醉意,他觉得困倦,这时候他突然想起了妻子,也想起了小雨。他一直在心里琢磨:这女孩是谁?他的手上还残留着那晚帮小雨脱掉污浊的衣物时,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胴体时温润滑腻的感觉,这种感觉在酒后的体内不断翻滚,他突然有种冲动,冲着司机说了小雨所在大学的地址。司机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掉转车头向小雨所在的大学驶去。
3
乔一川要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去,这是三天后的事情,当然还是伍志告诉他的。在这个北京分公司里,乔一川已经习惯了伍志指挥整个公司进行运作。再说了,伍志在北京这些年来已经打下了很深的根基,有些能量怕是他一辈子也达不到的。而伍志除了习惯性地当家外,对他倒也不错。就拿请张怀仁他们一行人吃饭来说,伍志也在暗暗照顾他,叫他能少喝就少喝。虽然那一晚他喝了不少,但如果没有伍志的暗中照顾,他真的会醉得不省人事。
那一晚,乔一川虽然酒喝得有些多,去了小雨的学校,很想给小雨打电话,但是站在校园里,他突然发现自己不能打这个电话。酒,是个好东西,可以壮胆。酒,同时也是一个害人精,足以毁掉一个人。他在车上,是想小雨的,想她的身体,想她的一切,那是本能的生理需求,也是心灵的某种渴望。只是他走进校园,被校园里的冷风一吹,便清醒过来,他不能找她。张怀仁,还有那个莫公子的脸,既清晰又极具压力地弹了出来,把他心里的所有渴望击得惨不忍睹。他便悄然地离开了小雨的学校,悄然地回到了平安里,站在那扇窗前,抽了一支烟。那块巨大的广告牌上的女人还在用火红的嘴喊着:“年轻,啥都能想。”只是这一次,他苦笑了,吐着烟圈,在没有女人的酒后,任欲望和空寂野草一般地疯长。
现在,乔一川要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他倒是渴望那个神秘号码会对他有所提示,他拿着手机,仔细地看了又看,确信没有那个号码的出现后,才动手整理了几件衣服,准备下楼去迎接胡总。就在他正准备往楼下走时,小齐来了。乔一川也没太在意,这段时间,他的房间包括衣服都是小齐在打理,他以为小齐是来收拾房间的。直到小齐一直看着他,他才知道,小齐有事。他问了一句:“需要给家里带什么东西吗?”
小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乔一川只好说:“小齐,有什么直接说吧。”
“乔总!”小齐叫了一声,乔一川看着她,她也看着他,似乎话极难说出口一样。他没催她,只是鼓励地看着她,她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她说:“乔总,我也想回江南去。”
“你?”乔一川惊了一下。他的计划里根本没有小齐,可小齐满怀希望地看着他,在他吃惊的时候,她突然说:“我想见万雄哥。”小齐说出这句话后,一阵轻松和无所谓。她望着乔一川,她需要他带她回去,更需要他明白她的心思,当然渴望他帮她,让她和万雄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乔一川想说什么,忍着没说。平安里的门口,就是那块巨大的广告牌,小齐天天看着那句广告词“年轻,啥都能想”,他能残忍地灭掉一个小女孩的爱情和幻想吗?
乔一川还是极缓慢地点了点头,小齐一见他同意带自己回去,如一只欢快的小鸟,飞身而去。走了两步,记起什么似的折身回来说:“谢谢乔总。”一边说,一边快速地替乔一川整理房间。
乔一川暗自摇了一下头,就先下楼去了。他还要去对伍志说带小齐一起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打算。
下楼时,伍志在大厅里,一见乔一川就问:“公司方面通知到没有?”
乔一川点了点头,他已经给万雄打过电话,让他对邱国安总经理汇报这件事;同时也给司守利打过电话,告诉他这件事,他知道司守利会将这个消息传给成道训董事长的。他来北京后,成道训并没有给过他什么指示,就连成道训的秘书余波也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他就不好硬往上贴。他至今猜不透成道训派他来北京的理由,也不明白成道训为什么会突然关注他,这对于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他拿不定。在他拿不定的时候,除了静观其变外,他没有更好的方法或者理由去贴成道训。再说了,他没有主动找成道训汇报这件事,也是想看看,伍志和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通的。这个胡总要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联手,成道训是热情还是平静,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事儿。
伍志说:“胡总马上到,我送你们去机场。”
乔一川说了一声“谢谢”后,望着伍志说:“伍总,能商量一件事吗?”
伍志诧异地看着乔一川,这个时候,他同自己商量什么呢?不过诧异归诧异,伍志还是很平静地问他:“事情很重要吗?不能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回来后再说吗?”
乔一川看了一下伍志说:“我想带小齐一起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去。”
伍志没想到乔一川商量的是这个事,他笑了一下说:“你是总经理,这点儿小事,还用得着同我商量吗?”
乔一川也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掏出手机给小齐打电话,让她下楼一起回江南去。
小齐下楼时,胡总到了。乔一川很热情地同胡总握了握手,接着向胡总介绍了一下小齐,胡总一想到有美女同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直夸小齐是个大美女,怪伍志有这么一个大美女也不早些介绍给他认识。胡总这个样子,乔一川的心猛地往下沉了一下,他有意去看伍志,伍志的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乔一川正想说什么,伍志不让他说话,抢着说:“胡兄这一路上有美女护驾,想不愉快都难啊。”说完,不看乔一川,和胡总并肩往外走。
乔一川尴尬了一下,小齐要帮他提包,他让开了,闷着头跟在伍志和胡总身后往停车的地方走。小齐没意识到这些人的表情,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
到停车场时,胡总先坐在后座,乔一川也跟着进了后座,小齐正准备往前座走,胡总却喊小齐:“小美女,后座来。”
乔一川正准备迈的脚缩了回去,只好对小齐说:“小齐,你去后座吧。”小齐听话地点了点头,乔一川没再说什么,坐进了前座,可他却暗暗为小齐担心起来。这是他的失误,他不应该答应带着小齐一起回江南去。这个胡总,那晚对身边的女孩一副色眯眯的样子,他以为是酒桌上的应酬,可现在,他对小齐流露出的神情,让他不由得暗暗叫苦。
无论是去机场的路上,还是在飞机上,胡总都兴致很好,和小齐像是老朋友似的,谈天说地,聊家常。让乔一川没想到的是小齐也特能聊,时不时还把胡总惹得哈哈大笑。听得出来,胡总的笑声是真实的,不是装出来的。这一路,两个人倒是谈得如鱼得水,好在胡总除了和小齐聊天外,并没有其他的动作,这让乔一川紧张的心又放松了一下。他可不愿意胡总在他的眼皮底下对小齐不规矩,他不能得罪胡总,这是他来北京做的第一个项目,但是他也不能以牺牲小齐来获取他想要的东西,如果是这样,他是无法原谅自己的。对他而言,无论是做人还是想当公司领导,他总希望自己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谈不上有多君子,可他也不能太小人,这是他一路上对小齐担忧的原因。再说了,这段时间小齐如同他的保姆一般,忙前忙后地照顾他的日常生活,于情于理,他都必须保护小齐,只是这样的保护他得放在心里,得用心去应对胡总有可能出现的非分之想。好在这一路上,两个人倒也开开心心的,没有出现让他尴尬的场景。
到省城机场后,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方面派了分管项目引进的阮副总经理和他的秘书小田以及公关部的女部长梅洁来机场迎接,这个规格算不上有多高,也不算低。乔一川对万雄讲胡总来江南投资3~5个亿,这对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来说也算一个相当大的项目,他以为邱国安总经理会亲自来迎接胡总,没想到他不仅没有来,也没让万雄来,这让他多多少少有些失落。乔一川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引来这个项目,难道邱国安总经理不需要项目吗?他为什么要把项目推给阮副总经理和公关部呢?这些问题,乔一川在大脑里迅速过了一下,不过很快,他在走近阮副总经理时,很热情地喊:“阮总好。”接着同梅洁打了个招呼,然后领着他们走向胡总和小齐,分别向对方介绍了一下。在介绍小齐时,胡总抢着说:“这是齐助理。”乔一川没纠正,在这个场合,他也没办法去纠正。
介绍完后,一群人就往车里走。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方面一共派了两辆车来,胡总却坚持让小齐跟他同行,乔一川也不好说什么,只好上了梅洁的车,任由胡总带着小齐一起上了阮副总经理的车。不过他在上车的时候,看了看小齐,小齐正好也看着他,两个人目光撞到了一起,小齐却没有躲闪,而是冲他甜甜地笑了笑,那样子天真无邪。乔一川的心又猛然往下沉,这女孩,为了爱情而来,身在虎口却浑然不知。
乔一川又一次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他干吗要去担心小齐。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和追求,他个人的事都没圆满解决,他和郝小麦之间要死不活的,他还能去操心小齐的感情吗?这么一想,倒也安静下来,任由两辆车直奔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而去。
在车上,梅洁坐在前座,一直没有回头看乔一川一眼,当然更没有和他讲话。他有时看看窗外,有时看看梅洁的背影,那是一个很美的背影,看这背影,梅洁顶多也就30岁,可实际上她奔四了。对女人而言,40岁真的极具危险性。青春不再,卖萌有心无力,而且在这个属于“干爹”的时代,在男人面前失去撒娇的资本后,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可谓是无力回天。
关于梅洁,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有过太多的版本,最传神的当然是她和成道训董事长的故事。她以前不过是一名小学教师,尽管她的父亲曾经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一名副总经理,可她在父亲时代却选择了教师的职业。谁也不曾想到,在父亲退出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后,梅洁迅速离了婚,把智商基本是零的儿子留给了前夫,大刀阔斧地走进了商场,而且一路通畅无阻,当然这与成道训的赏识分不开。她之所以坐在公关部长的位置上,也与成道训喜欢外出谈项目有关,据说每次外出,梅洁是必须到场的人之一。至于她和成道训之间到底到了哪一步,乔一川看着这个美丽的背影,也不难想象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本能需求了。
车子很快行驶到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了,乔一川正盯着梅洁的背影出神时,梅洁突然转过头问他:“看够了吗?”
乔一川闹了一个大红脸。可梅洁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直视着他问:“胡总靠得住吗?”
乔一川没有想到梅洁会问这句话,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谁不知道北京分公司真正的主人是成道训董事长呢,梅洁和成道训走得如此近,她有必要装成这个样子吗?
乔一川便有些厌恶这个女人。关于她的故事,他便相信全是真实的。一个连儿子都不肯抚养的女人,还能对谁拿出真心呢?他本来想顶撞梅洁一句,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伍志难道不是你们的忠实走狗吗?”他在心里这样说着,嘴上却变成了一句:“胡总靠不靠得住,看公司诚不诚心挽留他啦。”
梅洁“哼”了一声,不再理乔一川。这声“哼”,让乔一川一下子想到了小雨,怎么女人都喜欢用“哼”来表示自己的不满呢?这么想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给小雨发了一条信息:“我回公司了。”信息发完后,车子停了下来,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定点的酒店,也是江南市最好的滨江宾馆到了,梅洁率先下车,只是她没再理乔一川。
阮副总经理的秘书小田在前面带路,阮副总经理和胡总并肩聊着什么。小齐一见乔一川下车,就直奔过来,她低声问乔一川:“万雄哥会来吗?”
乔一川直到这个时刻才明白,这一路上,小齐刻意迎合胡总,为的就是混在他们中间,等待万雄的出现,她可算得上用心良苦了。只是她这样做的风险极大,她难道看不出胡总正在打她的主意?她难道不知道危险就在身边?
乔一川压着内心的这些疑问,很平淡地对小齐说:“你现在可以回家了,这里没你的事。”
小齐不理乔一川的这句话,继续问了一句:“万雄哥会不会来?”
“你自己为什么不问他呢?”乔一川忍不住没好气地说。
“我发了信息,他没回。”小齐的样子很委屈。
乔一川有些不忍心再赶小齐,可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就在这个时候,万雄和邱国安总经理从车里走了出来。梅洁迎了上去,隔着老远,就绽开了迷人的笑容,很热情地说:“邱总大驾光临,对我们公关部来说太荣幸了。”
邱国安也热情地回了梅洁一句:“大美女吩咐的事情,谁都乐意听命的。”梅洁换了一个人似的,咯咯地脆笑着。乔一川本能地想皱眉,一想到这是回到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面对的都是他的上司,便强迫自己的脸上必须挂着笑,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万雄在邱国安总经理和梅洁对话时走了过来。小齐的小脸涨得通红,躲到了乔一川身后,乔一川上前冲万雄就是一拳,然后故意把小齐让到了万雄面前。可万雄没理小齐,像是没有
看见她一样。小齐的泪水在眼眶里迅速转着,被乔一川看了个正着,他正想着去安慰一下小齐,小齐却一转身直奔胡总而去。
阮副总经理和胡总站在滨江宾馆门口,他们显然在等邱国安。邱国安和梅洁笑闹了两句,就走向乔一川,他握着乔一川的手说:“辛苦了。”
乔一川赶紧说:“邱总才辛苦呢。”
邱国安便在手上加了一把力,乔一川的手被握得有些痛,他不解其意地看着邱国安。邱国安没再说什么,而是松开了手,紧走了几步,和梅洁并肩往滨江宾馆大门口而去。
乔一川和万雄并肩走着。乔一川低声问万雄:“她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人是你带回来的,你想办法带回去。”万雄没好气地说。
“你和她到底怎么回事?”乔一川问。
“一个要爱,一个不愿意,就这些,还想知道什么?”万雄的火气还是很大。
乔一川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再说了,邱国安紧握他的手时,那种力量感还留在手上,这个用意,他没想明白,他还真没心思去理会万雄和小齐的儿女情长。
“把你的事情处理好,少替别人操心。”万雄低声说。
乔一川想问胡总和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联手,邱国安到底是什么态度,但一看万雄的步伐加快了,便知道他不愿意再说话,只好跟着他,走进了滨江宾馆。
在木兰厅里,邱国安接待了胡总。木兰厅是成道训董事长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这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是公开的秘密。因为传说花木兰的老家就是在秀湖边上,而她练剑的地方正是现在的滨江宾馆,这个厅的布置就有意识地突出了这段历史,成为成道训董事长展示江南市历史文化的最好说辞。这在商场也是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因为很多官员喜欢与历史名人“结缘”,只要这个地方有过历史名人或者历史传说,一律会被官员们深挖出来,成为打造这座城市的名片,成为向外人展示的资本。而成道训就是抓住了官员们的这个特点,重要的项目,特别是需要官员审批的项目,全部会在这个包间里请客。
木兰厅的出现,让乔一川有了被重视的兴奋,一扫邱国安没派人去机场的郁闷。只是小齐却以胡总助理的身份出现在酒席上,而且被安排在胡总身边,这让乔一川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如果小齐的身份被揭露,则成了他对整个江南资本运营公司领导的欺骗。可当他拿眼睛警示小齐时,小齐却是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似乎真的是胡总助理,而且理直气壮,觉得自己应该受到这种礼遇一般。
乔一川很懊恼,可他在这个时刻也拿小齐没办法,只好任她以这种姿态出现在酒桌上。好在,梅洁是个调气氛的高手,不仅能说荤段子,还能够把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历史如数家珍地过一遍,这让胡总在开心的同时,也了解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历史及其在江南市的地位。
商业接待就得会制造热闹,这些乔一川是懂的。只是身为富二代的他以前不屑于制造热闹,制造热闹和烘托气氛都是别人的事,他以前一直这样认为。可从梅洁身上,他发现,这两样在商场中就是一门大学问。特别是这些段子,荤的也好,素的也好,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气氛。以前乔一川也听到过很多这样那样的段子,可他从不放在心上,现在被梅洁的那张小嘴一张一合地吐出来时,他才知道,这公关部部长不是谁都当得了的。
就拿记住这些段子来说,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梅洁不仅记得牢、记得全,而且特会来事,再加上她是女人,在应酬上就格外有优势。天天泡在接待中,梅洁早就成老油条了。不过,在酒桌上,还真需要有梅洁这样八面玲珑的人物。如今的商场,礼尚往来成风,今天你请,明天我宴,总要以各种理由聚会。再说了,为了联络感情,为了扩散人脉资源,谁也不敢不这样宴请。既然天天聚在一起,总要说话,说来说去,最安全最保障最娱乐的当然是这些段子了。
乔一川是懂这些的。身在商场,谁都怕被孤立起来,因为以前的传闻,他对这个女人不大感冒。可现在,她在酒桌上的表现,让乔一川不得不刮目相看。
邱国安听梅洁的段子笑话,总会爽朗地大笑。看来,谁都免不了俗。不过,他在梅洁营造的气氛中,重点谈到了江南的风土人情以及和胡总联手的想法,还在谈话间隙传达了成道训董事长的意见,成道训正在总部开会,所以接待工作由梅洁部长全权负责,而他这个总经理还有阮副总经理,全是梅洁请来陪胡总的。一番话说得梅洁满面红光的同时,也表示了对胡总到来的高度重视。直到这个时候,乔一川才知道,邱国安紧握他的手在暗示什么。梅洁的出现,就等于是成道训的传话筒,而伍志在成道训心里的分量不可低估,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对乔一川来说还是一个谜。
4
这一餐饭下来,胡总的兴致极高,他没有休息,而是要求马上去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以及要合作的工业园现场看看,这倒让乔一川对胡总多了一层敬重。这个跻身国内500强的药业老总,除了爱女人,对工作还是兢兢业业的。
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工业园离城区也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当阮副总经理带队,一群人直奔工业园区时,乔一川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来。他不知道胡总看过工业园区后会有什么行动,也很担心小齐目前的状态。看得出来,小齐在和万雄置气,可她这种置气的方式很危险。在胡总面前,小齐太嫩,她玩不过他。
邱国安还有项目要谈,他和万雄先走了。乔一川还是坐在梅洁的车上,阮副总经理和胡总以及小齐坐一辆车。在车上,梅洁依旧没有找乔一川说话,好像他不存在一样。乔一川这才明白,在酒桌上,梅洁也没怎么理他,她对他显然有成见,只是这成见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乔一川不得而知。
乔一川看着窗外,回到熟悉的江南,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妻子郝小麦。不过他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信息,他想给她一个惊喜。不管怎么样,她目前仍旧是他的妻子。就在乔一川这么想的时候,手机信息进来了,他掏出一看,是小雨回过来的,只有两个字:小心。
乔一川盯着手机,刹那间,他迷糊了。小心?小心什么?小心路上的安全还是小心胡总?还是小心公司存在陷阱?他马上给小雨回了一条:小心什么?
小雨没有再回信息。很快他们到了工业园区,阮副总经理带着胡总在看工业园区的规模,梅洁紧跟着迎了上去,乔一川只好也跟着迎了上去。阮副总经理指着一大片空地说:“这就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迎接像胡总这样的大老板的礼物,目前工业园这么大的空地已经不多了,好多厂家来看过,成董事长一直咬着没松口。现在从市里拿地是越来越难了,成董事长说了,再怎么说,也得有3亿以上的厂房落建在这里,才对得起这片土地。”阮副总经理介绍后,望着胡总问,“您说呢,胡总?”
胡总没有回答阮副总经理的问话,而是围绕着空地一边走一边看,他走得很慢,看得也很仔细。乔一川便知道胡总在丈量这片空地,在盘算这块空地。这个项目落户江南,而且胡总和公司联手运作,看来问题不大。
果然胡总绕了一个大圈后,对阮副总经理说:“我的胶囊厂决定选在这里,第一期,投资3个亿,而且这片地我全要了,除了胶囊厂,我还准备投建一家中药厂。我发现江南地产丰富,有山、有水,是中药种植的理想地带。所以,我希望整个运作由你们公司操作,其他方面,我会派人详谈的。”
胡总的果断是乔一川没想到的,他以为胡总不会当场拍板,以为胡总只是象征性地看完这个工业园,没想到,胡总一眼就认定了这个地方,而且是两家厂房同时落户。如果是这样,乔一川带给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第一个项目就太有说服力了,不仅突破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对外引资的瓶颈,而且缓解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在江南的地位。因为这两年公司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在市里的地位还是会受到影响的。只要给江南带来了大的投资项目,市里就会高度重视他们公司的地位和价值的。
乔一川正盘算这个优势时,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司守利,他问:“敲定没?”
“司部长好。”乔一川小声地问候了一句,便接着回答了司守利的问题,“应该问题不大,谢谢司部长关心。”
“那就好。只要这个项目落户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你的功劳就很大,放心去干,我随时支持你。”司守利说完就挂了电话,而乔一川却还握着电话想听到更多的话,他想知道离开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日子,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有关于他的消息没。从梅洁冰冷的脸上,他找不到想要的信息。而万雄被小齐一搅后,对他也是火气很大。除了司守利,他还真不知道目前应该商量的人还有谁。
胡总看完公司的工业园后,顺路返回滨江宾馆。阮副总经理一直陪着他,小齐也一直在他身旁,一副很称职的助理模样。到宾馆后,阮副总经理送胡总去休息,晚上宴请的活动还是由梅洁安排。
乔一川松了一口气,他的任务终于算是告一段落,他正准备喊住小齐,小齐留在胡总身边的时间越多,他越不放心,他得想办法支开小齐。胡总明明和阮副总经理一起往电梯里走,可在电梯门要关的时候,他伸出一只脚挡在门口,然后对着小齐喊:“小齐,快点儿。”
小齐“嗯”了一声,连走带跑地往电梯赶,把乔一川丢在大厅里,乔一川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
梅洁这时走了过来,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美女投进别人的怀抱,吃醋了?”
乔一川一惊,回过头看梅洁,梅洁那对好看的丹凤眼正好也盯着他看,他一紧张,赶紧扭头装作看大厅外面。梅洁又“哼”了一声,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说:“要不要送乔总荣归故里?”
乔一川说:“不用了,谢谢梅部长。”他的话还没落音,梅洁已经走了出去,挥手让司机把车开过来,头也不回地径直上了车。当梅洁的车扬长而去时,乔一川紧张的情绪才松弛下来,他也觉得奇怪,在这个梅洁面前,他紧张什么呢?按道理来说,他是很不屑于这种女人的,靠着松松裤腰带爬上去的女人,一向是他所不齿的。只是父亲自杀之后,他总觉得逢人矮三分,再也没有从前的那种张扬和骄傲了。这种不自觉的改变,也是他没想到更无法控制的。一如妻子郝小麦,悄无声息地给他弄了一顶绿帽子,一直压得他喘息不定。
想到郝小麦,乔一川还是掏出手机给她拨了一个电话,电话一直响着,可是没人接。乔一川合上手机后,没有来由地又叹了一口气,就往大厅外走。他并没有回家,这个时间段,郝小麦肯定不会在家里。再说了,他还担心小齐。无论如何,他不能走远,万一小齐需要他,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冲上去的。他如此想着的时候,脚步就沿着秀湖一点一点地移动,他走得这么慢,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小齐。他掏出手机给小齐打电话,可小齐的手机竟然关机。
乔一川一惊,小齐怎么关了手机?他不愿意继续想,就往胡总住的房间跑。等他跑到胡总住的房间门口时,他的心已经狂跳不已,他伸手敲了敲门,门很快打开了,开门的是小齐。胡总和阮副总经理正在哈哈大笑,显然他们谈得很投机,而乔一川的不请自来,打断了他们的兴致。阮副总经理马上站起来说:“胡总也累了,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晚上的活动安排得怎么样了。”说完,看着乔一川问,“乔总是找我还是找胡总?”
阮副总经理这么一问,乔一川尴尬极了。胡总也不冷不热地接了一句:“是啊,乔总这是找阮总还是找我呢?进来半天也不说一句话。”
乔一川被他们这么一问,一时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小齐,她把话接了过去,她望着阮副总经理说:“阮总,我送您下楼。”
阮副总经理不再看乔一川,由小齐领着往外走。不过,看得出来,阮副总经理很不高兴,他正和胡总谈论北京的各种奇闻,他送胡总上来也是有目的的,他摸过胡总的底,知道他和张怀仁之间的关系,更知道张怀仁背后的莫部长,他这么卖力地接待胡总,当然希望和北京方面拉上关系。他来江南资本运营公司也有一段日子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大致情况,他也摸清楚了,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很多边边角角的大小关系都和北京牵扯着,倒是他这个外来的副总经理至今没有和北京攀上关系,正好借接待胡总的日子,好好攀一下。没想到,谈到关键时候,乔一川莫名其妙地敲门进来了,而且又莫名其妙地说不出找谁,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冒冒失失的。他就想不明白,那么强势的成道训,怎么就弄这样的一个人去了北京呢?
在小齐送阮副总经理下楼时,胡总冷冷地冲乔一川说:“我不会拿小齐怎么样的,想找女人,北京多的是,别这么紧张。”
乔一川闹了一个大红脸,继而脸色变成灰白。他说了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就退出了胡总的房间。在楼梯口,乔一川堵住了小齐:“你怎么把手机给关上了?”
“乔总,我回江南是休假的。我难道就不能关手机吗?”小齐没好气地说。
乔一川气得直想骂娘,为了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他既得罪了胡总,又得罪了阮副总经理,可这女孩不但不领情,反而还怪他多事。他丢下一句“不识好人心”,就夺路而逃。
直到吃饭的时间,邱国安总经理和万雄来了,乔一川的心才宽松一些。他很担心他们不来,那么晚上的应酬对他就相当不利。胡总不高兴,而阮副总经理也怪他有意打扰他和胡总的交往,那个梅洁总是对他气不打一处出,他也不明白怎么了,满以为有功可表的一次行动,却被一个小齐搅得出尽洋相。
邱国安总经理先进去了,万雄故意慢走了几步,乔一川知道他有话说,就迎上去问他:“找我吗?”
“你这是回来送项目呢,还是回来送女人的?”万雄没好气地问乔一川。“怎么了?”乔一川不解地望着他问道。万雄看了看乔一川,叹口气说:“那个丫头片子,一个劲儿地给我发信息,说如果我再不出现的话,要闯进公司大楼。等我给她打电话,她的手机却关机。她这是玩的那一出?”
乔一川这才明白,小齐关机是因为万雄。他便对万雄说:“晚饭后,我们三个好好谈谈,再这么下去,这丫头会把这个项目给搅黄的。”说完,两个人便往木兰厅走。他们一进去,就听到了邱国安总经理的笑声,大约阮副总经理已经向他汇报了胡总的决议。
梅洁来了,她一边进门一边喊:“我来迟了,让胡总和两位老总久等了,等会儿自罚三杯。”一边说,一边指挥服务员上菜上酒。
当菜和酒同步上来后,胡总主动端起酒杯对邱国安总经理说:“江南市的投资环境确实不错,百闻不如一见。明天我就回北京,相关手续由我的助理和有关人员来洽谈,我希望邱总经理能够鼎力相助,让厂房尽快完工投产。这杯酒我先敬邱总经理,先干为敬。”说完一口把酒杯里的酒都干了。
胡总干了酒后,乔一川发现阮副总经理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不过很快,他就把这丝怪异压了下去,换成了一副笑脸,一直看着胡总和邱国安总经理拼酒。
胡总的酒干了,邱国安的酒也只好干了。万雄站起来想说什么,被邱国安制止住了。等邱国安干了酒后,万雄才说:“胡总,邱总经理刚刚动过手术,医生叮嘱不让喝酒,剩下的酒,我代好吗?”
胡总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对邱国安说:“邱总怎么不早说呢?怪我冒昧了。接下来的酒,能者多劳好不好?”他的话音一落,梅洁就嚷着要胡总陪着她喝酒,她来迟了,罚三杯,胡总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给她一个面子,陪三杯。
胡总倒是很爽快,二话没说陪着梅洁一起喝酒。倒是小齐,眼睛一直没离开过万雄,乔一川见这架势,一边让万雄倒酒添菜,一边装作给小齐敬酒,提示她注意场合。
阮副总经理一直冷眼看着,等乔一川给小齐敬完酒,他突然端着酒杯对小齐说:“齐助理初来江南,中午招待不周,晚上这杯薄酒,是一定要饮的。”
胡总和梅洁的酒刚好喝完,胡总一见阮副总经理敬小齐酒,就来兴致了,对着小齐说:“江南可是你的家乡,小齐要好好敬家乡领导一杯呵。”
乔一川一见这架势,暗叫不好,胡总是有意要小齐喝酒,也有意要暴露小齐的身份。果然,阮副总经理一听小齐竟是江南市的人,就一边说:“家乡的酒更要喝。”一边又问,“齐助理老家在哪里?”
乔一川紧张地看着小齐。万雄也有些紧张,他一边装作给阮副总经理倒酒,一边说:“齐助理可要好好敬阮总一杯。”
小齐没理万雄,不仅干了阮副总经理的酒,还抢过万雄的酒瓶,给自己倒满后说:“我老家在紫云山,那可是出将军的地方。阮总一定去过吧?很漂亮是不是?来,为了我爱的紫云山,敬阮总一杯。”小齐说完就端起了酒杯,乔一川松了一口气,万雄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很怕小齐说出万雄的家乡来,只要她不说,胡总也不会再暴露她其实只是一名服务员的身份,说出小齐的真实身份,对胡总来说,也是一件没面子的事。
而阮副总经理却要小齐先敬邱总经理,看阮副总经理的架势,他存心要灌醉小齐,而胡总的用意也很明显,也是存心要灌醉小齐。乔一川和万雄交换了一下眼神,乔一川走近邱总经理说:“齐助理敬邱总的这杯酒,我代了。”说完,没看小齐,把酒干了。小齐没再盯着万雄看,也一口把酒干了。阮副总经理就闹着要小齐敬胡总的酒,当然是代表江南市感谢和欢迎胡总投资。
邱国安把乔一川和万雄的神态早看在眼里,他已经猜到这个小女孩和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关联,特别见胡总也想灌这个女孩的酒时,更确定这个小女孩一定与这两个人有关系。于是在万雄替小齐倒酒时,他望着梅洁说:“梅部长,这欢迎胡总的酒,应该是大美女来喝吧?”
邱国安总经理的话音一落,乔一川马上附和说:“胡总,梅部长可是江南资本运营公司响当当的酒仙子,这酒怕是该喝双份吧?”梅洁本来就不甘心被小齐这样一个小丫头抢了风头,见邱总经理和乔一川都把注意力转向她,便不推让地拿着酒杯下位跟胡总碰杯,胡总只好转战梅洁。小齐趁机坐下,在万雄严厉的眼神中,不敢再擅自乱动一下。
阮副总经理眼看着要掌握酒桌上的主动权,没想到不能喝酒的邱国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小齐给解救过来了。他要出小齐和乔一川的洋相,看来泡汤了。他有些不甘心地喝了一杯闷酒,任由梅洁和胡总闹着酒。在梅洁这个女人面前,他再想表现,也还得看看她身后站着的人是谁。
因为有邱国安暗中罩着,乔一川和万雄倒也没事地配合着梅洁和胡总闹酒,这一来二往,胡总喝多了。他一边嚷着再喝点,一边要小齐送他回房间。邱国安见客人醉成这样,吩咐万雄留下来帮乔一川送胡总回房间,便先起身走了。阮副总经理见邱国安散场,也不便久留,起身也走了。
木兰厅里剩下梅洁、胡总、乔一川、万雄和小齐。胡总已经趴在桌面上抬不起头来,梅洁也喝得有点儿多,她步子有些乱地走近乔一川,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我知道乔总看不起我,其实我们是一路人。富二代的结局总是曲终人散,是不是,乔总?”
乔一川扶了一下梅洁,说:“梅部长说的哪里话,我敬重您还来不及,哪里敢看不起。”说完冲万雄使眼色,让他和小齐一起扶胡总上楼去,他送梅洁到车里去。
梅洁任由乔一川扶着,整个身子软绵绵地依进了他的怀里,一股女人的体香扑鼻而来,他的下身本能地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大脑里浮现出成道训董事长的一张脸,他赶紧扶正梅洁,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人。就算是这样,他的后背还是惊出一层汗。就在这个时候,梅洁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一见梅洁醉成这个样子,赶紧下车帮着乔一川一起把梅洁扶到了后座,让她躺下。之后,乔一川才离开。
乔一川赶到木兰厅时,万雄和小齐已经不在这里,他猜他们送胡总回房间了。他赶紧赶到胡总房间,万雄和小齐正在帮胡总脱衣服,他们把胡总平放在床上,可胡总却喊:“小齐,美女,别走。”
小齐吐了一下舌头,万雄发火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没有邱总,今晚,我们三个会死得很惨,你懂不?”
小齐第一次见万雄发这么大的火,乔一川拉过万雄,冲胡总睡觉的床上努了一下嘴,示意他熄火。然后,他让小齐回房间,烧点儿水,泡两杯茶,他和万雄等胡总没事了,就去她的房间。
胡总很快鼾声如雷,乔一川和万雄见他没事,起身替他关好门。在他们往外走的时候,胡总的眼睛突然睁开了,朝着这两位年轻人的背影认认真真地看了看。
(本章完)